要是有人能把夏天在冬天寄给我就好了。
我很佩服黑塞,能写下那么好的夏天,简直美到天上去。
我爱很多水果,但是对于不同的水果,爱是不同的,比如橘子和石榴。
我和周汀在夏天相识,离别也像夏天暴雨骤降一样猝不及防的乌天黑地。我不想给我的爱划三六九等,我爱的人很多,但那样爱的,只有周汀。我一生的黄金时代,都落在了夏日七月的石榴里。
爱的苦果,在成熟时坠落。
房间里黑的不见五指,被子又香香软软的,很适合睡觉,但我还是难以入眠,真矫情。因为周汀这个不安生的坏人,总是在我快睡着时出现在我的梦里。起初是一片海,再是一片沙汀,最后才是一场暴雨。
如果你在我的梦里迤逦婀娜,为何不许我永远长眠呢?
头痛的厉害,我突然委屈,弱弱地喊了声舒里,我既希望她听见,又希望她没有。
舒里听力真好。门轻轻被推开,几乎没有声音。
她走进来,站在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舒里…”她没开灯,但我还是给眼睛盖上了手臂。
“嗯?认床了么?”
“你…陪我出趟门吧…我去找趟飞哥。”我不仅没考美国驾照,中国的也没考。
“ 唉???”舒里明显愣了一下,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舒里跟我是中学同学,她当然知道张飞戈,只是惊诧于我和还他有联系罢了。
我说我横竖都睡不着觉,干脆去把琴送给张飞戈,权当是倒时差了。
舒里点头,起身去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
车子启动后,只能听见引擎低沉的轰鸣声。舒里驾驶着车,偶尔侧目看我一眼。我看了看我的手,跟舒里对视上了,她知道这个事情,只不过我这次回国的第一次见罢了。她可能也没想过,我回来是这么个变化吧?
过了好一会儿,我扬了扬下巴,笑着对她开口:“很突然吧,但应该不影响我去考个驾照。”
我其实很不介意别人看我的断手,没那么敏感,没有就是没有了,没那么方便倒是真的。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说让我赶快去考,别拿她当司机。
我问难道我考下来后,你会敢坐我开的车?
舒里抬起眼皮,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你和别人有什么区别吗?截肢又不是截瘫了。”
吃饭,睡觉,喝咖啡,没什么区别。
得了,她就这样,在你咬紧牙关的时候,给你一脚踹松。我乐得哈哈哈笑,向她摆了摆手,我说等我假肢配型配完后再整装上阵。
舒里突然冷不丁开口,说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为女同的我会少了□□。
我说你简直放屁,这是左手。影子在车厢里跳动,在默默附和她的胡说八道。
“挺可惜的…我一直觉着你的手挺好看的,特别是手骨和指节。”她趴在方向盘上等信号灯时,转头盯着我的手看。
“你这话说实话挺危险的…”我与她对上了眼“不过,你也可以就当它依旧好看,毕竟缺失也是一种极简美学。”
“得了,别臭屁了,快到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开了口:“你最近怎么样?”
红灯变绿,她踩下油门,车子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继续驶向前方。
我转头看着她,车窗外的自然光像碎片一样划过她的侧脸,光影交错,把她的表情切割得不那么清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里藏着的并不是同情,也不是刻意的安慰,只是陈述事实,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平淡而真实。
我说写写脚本练练手,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舒里问那我有新进展了吗?我说没有。
哦,区别就是我现在屁都写不出来。
舒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个关二爷玩偶,她总有些稀奇玩意儿,比如摇控蟑螂还有便便之类的,这个算正常。舒里把关二爷放在我头上晃啊晃。
我本来没明白她要干什么。
直到她说,小翎,要开心。
过了关公袍,关关难过关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