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溪阻拦俞昙的动作显然取悦到了那衣衫陈旧的婆婆,于是对方更是滔滔不绝,一副势要传授给俞溪自己所有持家经的模样。
与那赶车的一唱一和,似乎找到了别样的乐趣。
洋洋得意,又夹枪带棒。
俞溪抿唇,对不久前大发好心的自己极其不满。
「风扇,我想骂人。」
「抱歉宿主,系统不提供这方面的建议。对于您的诉求,不鼓励,也不反对。」
哦,那就是同意了。
驴车终于晃到村门口,俞溪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跳下车,把小妹和背篓接下地后便皮笑肉不笑地抬头。
“婆婆阿公呀,您二位今年贵庚?”她的话来得又快又突然,叫那两个老人愣了一愣。
两人对视一眼,哼哼着摆出“高龄”,大有一副继续倚老卖老的趋向。
“那家中有几口人?”
说起这个他们可就来劲了,手舞足蹈地展示子子孙孙如何绵延,家宅兴旺如何幸福。
“哦,那想来子女都孝顺得很,家中和睦。不若也不会叫您二位这般天还出来讨营生。”俞溪大概摸清楚情况,稍扬起声音打断她的话。
这阿婆本是一个人在路边,当时俞溪见她年事已高又频频往自己这头张望才去问了一嘴。
这回再傻的也能听明白俞溪话里带刺儿了。那婆婆面色一僵,又拉不下脸,只得铁青着脸答道:“那自然是很好的。”
“好?”俞溪缓缓瞪大眼睛,一个猛子走到二人面前,貌似很是不可置信乃至不满。
她这副样子属实有点奇怪,那婆婆往后踉跄一步,正要开口呵斥就被俞溪一串鞭炮似的的话打断。
“您二位可千万莫被骗了,那正儿八经尊长的怎会叫您二人如此高龄还顶着这般日头出门,就为了那几文?”
“您这般年纪正要歇息,早不知家中何时就要挂白绫,哦对了。”俞溪点点头,嘴上一点不带停的,“家中子女上有老下有小恐怕过得不怎么轻松吧。”
“可备好棺木?千万莫要忘了得备最好的,至少要有您两个大才好,不若可装不下您天大的福气和地厚的脸皮呀。”
老人家最是忌讳这些,一时间怒上心头,抬手指着俞溪“你你你”半天,竟是立马就有要昏迷过去的架势。
这会儿村头正是热闹的时候,俞溪也不是没遇见过不讲理的老人,瞧她那副模样就知道接下来大概是要拼演技了。
没等人捂着心口“晕”过去,俞溪便蹲下身抱着俞昙,眼泪“唰”地淌下来。
没谁不爱看热闹的,加之俞溪这段时间又是村里响当当的大红人,一时间这块地儿被人群自发圈出一个圆。
眼热俞家挣钱的人多,因而凑过来自然就给了自个儿一个暗示:我就知道,人哪有顺风顺水的,这会儿倒霉了吧。
“你,你哭什么!”从来都只有他们讹小辈的,还没见有小辈这样翻脸快过翻书还倒打一耙的。
“你凶什么凶!”
俞昙见姐姐哭了脑子一懵,一肚子的火气冒出来,挣开俞溪的怀抱气势汹汹地张开两只手臂把俞溪护在身后。
“我阿姐人好,见你身无分文孤身一人呆在街边便允诺捎你一程。谁料你不识好歹一路上侮辱我阿姐不说,竟还说我阿娘选不好男人死了是活该!”
俞昙说着越来越生气。
“你个为老不尊的老妖婆!”
一听这话人群里吁声不断,再怎么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还是该懂罢。
赶驴车的大爷立在中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本缩着肩膀自以为没说什么不好的话,下一刻就被俞昙点了名。
“还有你!阿姐不忍心见你这样大的年纪如此操劳却获益不多,可是多给了你十文。你却一路上附和这个妖婆,说什么家中但凡不顺的都是自个儿作孽。躲什么躲?”
“你们如此不仁,不怕给家门招致不幸吗!”
那婆婆也不必忧心装得不像了,这会儿手指发颤,是真快要昏过去。
“胡说八道!你们俞家,分明你们俞家才是——”
俞溪在心里默默给俞昙鼓掌,这孩子是真机灵,好口才!
转头又恢复柔弱小白花的做派,擦干净眼泪把俞昙拉回来。
“今日只当我买了个教训,让大家见笑了,实在是——”俞溪苦笑着摇摇头,而后挎上背篓带着俞昙,把人群安慰的声音丢在后头,不经意间喃喃。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不必管那头看热闹的是一阵血雨腥风,俞溪带着小妹回到小院里,狠狠给小妹竖大拇指。
“小昙真勇敢!”
“她不懂得感恩还欺负阿姐,该骂!”俞昙今日也是气急了才会如此,毕竟她过去很少在人前表露什么,大多时候总低着头不言语,出了名的木疙瘩小孩。
“有进步啊,来。”俞溪从背篓里拿出菜放进菜盆里,又拽出一根绳子和一个木桶来把西瓜置在井中。
“今日吃点好的,庆祝我们家小昙成为勇敢的小孩!”
俞昙重重地点头,嗒嗒跑进屋收置新衣裳时又撇下嘴角,又凑到俞溪身边。
“阿姐,你好辛苦。可不可以给自己买新衣裳?”
俞溪手里忙活着洗菜叶子,瞧俞昙离得近,抖水的幅度小了些。
听她冒出来那么一句,俞溪偏头贴贴俞昙的侧脸,干净利落地掰掉外头那层老菜帮子。小小的院子盛了这个黄昏漏下的所有阳光。
“阿姐的新衣裳啊,正被藏在一个尤其特别的、小昙不知道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