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聿陡然出声,如冬日屋檐下锐利的冰棱,激得她脊背一颤,脚下错乱摔下来。
她懊悔非常,不该听信小孩子的话,非要逞一时风头。
经此一闹,她必然在裴承聿心中留下不守礼节的莽撞印象。虽没什么好遗憾的,可多多少少会让他质疑姚家的家教。
上回他送父亲回府,想必心里已有微词。
她今日真是心力交瘁,也倒霉透顶。
金光透过红裙,映上他的眉宇。
裴承聿眉头皱起,下意识托住坠落的少女,身形不动如山。
轻松得宛如托住一片落花。
手掌搭在瘦削单薄的脊背上,臂弯捞起她的腿,几乎将她抱着搂在怀中。
静谧中她惊疑地抬起脸,杏眸懵懂地对准他。
乌发柔顺,携带幽淡馨香,如果她没有趴在他身前,案板上的鱼似的扑腾乱动,恍然间他以为柔和清风拂来。
可她一贯喜欢大惊小怪,唇间溢出惊呼,湿气潮热钻进他的耳廓,闹着要下来。
完全忘记胸口还抵在他胸膛,蹭来蹭去,企图挣开他的手臂,听到他发出低沉短促的闷哼才戛然而止,胆怯地眨眨眼。
唇上蔷薇色的唇脂不知蹭到何处,色泽嫣红,水光莹润。
“别乱动。”
他低斥,怀里的人柔软如云,淡香伴随身躯的温度萦绕住他,困住他,唤起刻意遗忘的记忆。
波浪翻涌的江淮运河上,略显逼仄的船舱内,罗帐中床铺窄小,暗香浮动。
他一手扼住她细嫩的脖颈,掌下她的脉搏疯狂跳动,浸透江水的身躯冒着寒意,从背后抵住她。
也如今日这般与她紧密贴合。
她肌骨玲珑,蜷缩在他怀中,身子柔软隐隐颤抖,隔着洇湿的衣料,向他递送热气和馨香。
“我乖乖听话,你别杀我好不好?”她的手覆上他的手背,小心磨蹭,“我喘不过气……”
他略微松开,别过她的脸捏住她的下颌,直视她的眼睛。
水光溢目,眼圈泛红,仿佛大声些说话都能吓哭她。
她眸中闪过惊恐,红唇颤抖一个劲强调:“我很乖的,真的。”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沉稳有力。
她迟迟得不到回应,在他怀中翻个身,望着他和他谈条件:“我这些年攒了一些钱,你逃出去后用得到。求求你大发慈悲留我一条性命,我把钱都给你。”
她仿佛不知她的床铺有多窄,从背后已经是严丝合缝拥住她,与彼此面对面相望时,他身上难免会感受到男女之间的异处。
甚至她那处还并不贫瘠,扎实地贴上他的胸膛,气息炽热。
几乎没等她说完,他便推开她从背后重新压过去,手臂横在她腰间,阻止她再转身。
还用手捂住她的嘴,不欲听她傻乎乎的商议,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教她如何应付敲门的官差。
在此之前,他没和女子亲近过。
但彼时心神紧绷,无暇顾及。
不似现在,在他再熟悉不过的官廨中,门外的人无他命令绝不敢擅闯。
他们身躯相贴,夏衫单薄,一室静谧中只闻她娇声娇气的嗔怨。
她似乎察觉伤到什么地方,哎哎呦呦叫唤没完。
“我好疼……”
“我放你下来。”他冷淡道。
“别……”姚雪乔一心关注脚踝上传来的刺痛,呼吸拂在他脖颈间,未觉不妥,“我刚才好像扭到脚踝,站不了。”
说话间吐露热气,钻进他的心扉,挠得心尖发痒。
裴承聿不动声色调匀呼吸,攥住她的肩膀将她掰离,送到窗边的榻上让她坐下。
敛眉站在一旁,嘴里没一句关心的话。
姚雪乔略微不满他所为,唇角下垂屈腿坐好,拧着腰摸上罗袜检查脚踝上的伤势。
脊背纤瘦,腰肢细软,紧绷似拉满的弓弦。
“姚小姐为何总爱装病,以为能躲过一切?”他的目光从裙摆中雪白的罗袜上错开。
他可不认为从半人高的木梯上摔下来,能扭伤脚踝,无非又是和那日宴会上一样,故技重施,想转移注意罢了。
她格外害怕他,畏畏缩缩,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听得人耳朵痒,心里烦。
“我没有装,我真的……”
姚雪乔吃痛地咬紧牙关,忽然意识到他话里的漏洞,猛然抬眸,“你知道我在贵妃宴会上装病,那么太医说我有心疾……”
没有说下去的必要,她不可置信,深深望着他。
有些人几句话,便能轻易否决别人的努力,带来无尽的麻烦。
她还不算太笨,裴承聿字字凛冽,“自然是我的安排。”
即便他不出手,郑王也迟早会与其他权贵联姻,与其便宜郑王府其他公子,不如扶持一个赵洵。
他手中的剑,当然要配合适的剑鞘,姚雪乔美则美矣,可没有助益赵洵的家世。
何况赵洵过于喜爱她,割舍不下男女之情,难成大器。
“为何?”她坐在榻上,仰起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