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星要跳什么?”
“Kitri Act1,可以吗?”珍星的声音淡淡的。
素熙从善如流地弹起来,流畅的音乐仿佛化成了实质可见的东西。
珍星是它的演绎者。
堂吉诃德、吗?
“我们以前就见过吧,素熙。”
接着最后一段的旋转,珍星最后停在了素熙面前,借用弯腰的礼节抱住了素熙。
“四年前的少儿大赛上,我见到的人就是素熙。”
珍星主动提起了这件事,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明明上次素熙试探性问这件事情的时候,珍星的反应明明是不记得。
“其实我一直都记得素熙。”
“可是珍星你明明说......”
素熙伸手抱住珍星,却觉得,此刻的她们之间隔得很远。
也许是因为接下来珍星要说的话。
“四年前,我很嫉妒素熙得到了冠军。”
“比起嫉妒,我更恨自己。”
“所以,不想让素熙还记得这件事情。”
珍星虽然主动与素熙相认了,虽然只是这样短短几句话。
也足够素熙了解,她脑海里的这段经历,对于珍星而言其实并不幸福。
“发生什么了?”
素熙感到心痛,也许是和此刻的珍星同步了心跳,共振着哀伤。
“其实素熙妈妈告诉我,素熙你一直都有着比我更好的路可以走。”
“素熙你不要为我放弃什么,好吗?”
珍星的眼泪滴在素熙的肩上,那样滚烫,但她的话又是这样的冰冷。
“素熙,你去法国吧。”
素熙觉得自己应该惊讶,可却不觉得意外,在妈妈说过那些话之后,她有一直有预感的。
只是没想到,珍星最后还是会劝自己。
素熙失神,她的声音也陡然间变得虚弱。
“为什么?”
为什么要现在说这些。
是为了我好,还是因为珍星你厌弃我了呢?
素熙不想走,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走。
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因为我讨厌素熙。”
“讨厌素熙成为第一名,我无论如何,总是差一点才能够得上的第一名。”
这不是珍星第一次说这种话。
但没一次会比现在要悲伤。
“我的老师,在那次比赛之后,死掉了。”
“一直疼爱我,教授我芭蕾的老师,自杀了。”
珍星盯着那面镜子,企图从里面再看见老师的身影。
结果只是徒然,
那次没能取得任何成果的比赛,虽然老师出发前说珍星要是拿不到名次就不配做自己的弟子。
这虽然只是一个玩笑话。
可在第二天,老师就吊死在了村子里的大树上。
仿佛被人逼迫,可她脸上又带着满意的笑容。
珍星对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老师离开的那一夜。
那个,模糊的告别。
“我当然知道这些与素熙你没有关系。”
“可是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不是你该多好?”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当一个人失利时往往会不由自主怨恨上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获利者。
如果没有遇见素熙,如果那个人不是素熙。
珍星也许就不会觉得这样愧疚,而是会毫无顾忌地恨上这名陌生人。
“所以素熙,你走吧。”
“回到首尔,按照你妈妈的安排,去法国吧。”
“珍星......”
也许什么理由都无法说服素熙,唯有这个。
唯有这样伤心的珍星,这样和她其实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才会让她低头。
痛她所痛,愿她所愿。
日子一天天过着,终于来到了终点。
珍星果然,不再需要素熙了。
“珍星,送我去海边好不好?”
素熙擦掉她的眼泪,恢复了平静。
钢琴的盖子猛地倒下,巨大的响声,却并未引起她们的任何注意。
这一刻的悲伤是洪水猛兽,将她们完全包裹。
素熙低下头再次看见那些银镜碎片,耳边回荡起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可是亲爱的,她并不甘心。”
“成为一串可有可无的泡沫。”
“成为她泛黄的旧忆。”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被珍星送上最后一班船,在发动机击打海面发出的轰鸣声中,素熙听到了回答。
“我就是你呀,素熙。”
于是,素熙对着海岸上的珍星大声喊起来。
“来找我,珍星。”
其实珍星什么也听不见,正如那个夜晚,模糊的感官根本接收不到任何讯息。
但正是因为,珍星什么也听不到。
她才会一遍又一遍说:“来找我,珍星。”
直到现在,海水上涨的季节,涨潮时期出现的不只是海货,还有海底不可见的东西。
就像森林里躲着不出来的家伙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很久很久以前,老师曾经告诉珍星一个传说。
按下黑白琴键,从一键数到第二十九键,就能祈求森林里古老的神明实现愿望。
“我的愿望吗?”
小小的珍星坐在钢琴边,在老师鼓励的微笑下,高兴地说出自己的愿望。
“我想要一直和老师在一起跳舞、弹琴,听老师讲故事。”
她注意到老师突然露出的一点苦恼。
“是、是珍胜太贪心了吗?”
“不,是因为珍胜许了一个很棒的愿望。”
“老师太过高兴了。”
老师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还叫做珍胜的珍星生了一场怪病。
吃什么药都好不起来,直到村里的老中医让她改掉名字,情况才好起来。
老中医年轻时在东方游学见多识广。
可对于珍星的父母,他并没有透露太多。
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仿佛在说,一切也只是拖延时间。
终有一天,会被找到的。
“珍胜呐——”
在那场怪梦里,看不清脸的女人这样呼唤着小小的珍星,让她无法苏醒。
而在素熙离开的这一天,珍星久违地做起这个怪梦。
只是这一次,她说。
“珍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