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色已经完全压下来,月色并不明朗,除了宫道两旁的宫灯和阿梨手里的一盏琉璃灯,四周再不见其他光亮,偶有几声虫鸣,几乎让人忘记自己正在何时何地,思绪可以尽情地飞往无忧的童年星夜,怀念那些已经故去的人和感情。
舒月眠忍不住轻抬起一只手,用指尖去触碰路旁的叶片,正当春日,指尖传来柔嫩触感。
忽然,在墨色的花丛中,现出一抹忽明忽暗的亮色,如同萤火虫一般起伏闪烁,颜色却透着幽幽的淡蓝,分外抓眼。她站在原地,仔细去瞧,那一抹蓝却消失了,眨一眨眼睛,身边如同孩童吹的泡泡,浮现出了许多闪烁的梦幻的蓝色。那些蓝色像是受了某种感召,从暗处腾升起来又渐渐化作两列,往路的尽头飞去,也吸引着舒月眠往前走着,一直到在小道的尽头,看见了祝洵——一袭白衣,长身而立,手里握着一柄软剑,身体旋转带动着软剑晃动,反射的一线寒光正好照在她的眉眼。舒月眠心想——确实是一个好看的小孩。
只是她并不知道,黑暗中对面的祝洵也盯着她的样子,一个高贵美丽的女人,牵着一匹纯白的骏马,这样迎面走来,心里重重地跳动了起来。千辛万苦搜寻的这些蝴蝶,一一涂上宝石粉末,将花香熔炼入剑,再反复练习着舞剑时的一招一式,这一刻忽然变得格外值得。
那些复杂的目的和想法都消失了,此时能为她的生辰做些什么就十分满足。
一阵清风吹开了浓云,月光也大方地倾洒下来,月色下年轻的女孩挥动着软剑将点点蓝色排兵布阵般地聚集又分开,腕沉剑起,旋身刺月,宛若绝世的戏法,宛若画中的仙。
那蓝色在女孩挥剑的指引下往舒月眠颤动而来,不远不近地绕在四周,有一颗蓝色落在舒月眠的指尖,她抬起手来这才看清,竟是小小的蝴蝶扑闪着自己的双翅,那翅膀不知为何都如同萤火虫一般由内而外透着光,格外好看。
身旁的白马似乎也为这一幕震惊,鼻子凑了过来,又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摇了摇脑袋,长长的鬃毛滑过了舒月眠的侧脸,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干脆松开缰绳,双手去摸那蝴蝶,嘴角、眼角都笑着。
此后无论多少年,三人都时常想起这个夜晚,天地间空无一物,只剩下她们和这片蓝海。
“祝洵,多谢。这是我第二次谢你了。”
“这是为了庆祝你的生辰,我同阿梨一起准备的,祝您,事事顺心,天天开心。”祝洵握着剑,双手作揖,又似乎故意有些顽皮,连敬语也没用,脑袋抬起来往舒月眠那边凑,想看看她的反应,眉心有一丝薄汗,几缕碎发随着夜间的凉风轻轻晃动着。
“你倒是祝福得很实在,在宫里关了这么久,学会听话了。”舒月眠勾着嘴角,对祝洵的语气难得的轻松柔和。
她想让自己听她的话吗?还是为她所用?祝洵听到这个回答有些发愣,刚刚舞剑的燥热好像又跑回来了。
“祝洵她也不是很笨,殿下,让她和我一起跟着您吧。”阿梨在身后看了好一会,心里又高兴又郁闷,趁着这个片刻,终于开口说道。
祝洵的眼睛望了过来,舒月眠没有说话,此刻同意或是拒绝似乎都不是内心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