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宋昱辰初中时，常常跑到他房间跟他挤一个被窝，理由总是很多样，比如“刚看完恐怖电影有点害怕”“冬天太冷了两个人睡比较暖”“一个人睡太无聊了”之类的。

成年之后，这样抵足而眠的日子渐渐变少了。一部分原因是两个人都长大了，另一部分原因，是黎知遥更早察觉到了自己的情感，开始有意与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牵手和拥抱由于早已经习惯，因此尚可忍耐，但是同榻而眠，确实过于危险了。

黎知遥是有正常需求的成年人，知道不能挑战自己的忍耐限度。但是今夜发生的一切都过于特殊了，他不想让宋昱辰在这样的夜晚里独自怀抱着不安入睡。

然而熄灯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

宋昱辰抱着他的胳膊侧躺在他右边，微微蜷着身子，呼吸的热度和体温经寂静的空气缓缓传递而来，棉质的睡衣互相摩娑着。黎知遥僵硬地仰面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听着旁边传来的不紧不慢的呼吸声，忍不住咽下口水，感到自己身体有些燥热，心跳也比平时要快。

“哥……”宋昱辰在黑暗中轻轻叫了一声，“你睡着了吗？”

“没有。”

话音刚落，黎知遥感觉到他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两个人的身体贴得更近了，黎知遥犹豫着该不该往床边移动，好留出一些缓冲地带来减少危机事件发生的概率。

“哥，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吗？”完全没有拐弯抹角，宋昱辰就这么问了出口。

黎知遥记得这个话题在那夜的公园里就应该结束了。如今旧事重提，不知道宋昱辰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想起那夜的对话，不由得在黑暗中蹙起眉：“问这个干什么？又要帮我追人吗？”

听出黎知遥的话里还带了点气，宋昱辰的声音不由显得有些心虚：“我没有……我哪里会帮你追人，我拆散你们还差不多……”

越说越气弱，听得黎知遥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以前总是扰乱你的姻缘，周楚说，我太自私了。你说跟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可能了，会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

他没说下去，声音渐渐苦涩。

他之所以会提到这件事，是因为今天晚上他跟姜元说过的话。

他劝说姜元活下去，未来会有人在等他、爱他，令他感到世界是美好的……

那么，如果黎知遥也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喜欢到令他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的程度，却被自己拆散了，被迫错过……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觉得心里乱得很。

黎知遥却猝不及防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没有的事，你的想象力用错地方了。”

“啊？那你喜欢的人——”

“没有这个人，我那天只是开个玩笑。”黎知遥声音平和，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令人分辨不出他是说真话还是在撒谎。

“你没有喜欢的人？”宋昱辰又确认了一遍。

“嗯。”黎知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总是要纠结这个？”

“因为……”

又不能说因为我喜欢你，宋昱辰在心里暗想，只能委婉地换了个说法：“因为……我得做好心理准备，万一你有了喜欢的人，我就，我就……”

说不下去了，这种可能性只是想想，就令人难受。

“你就怎么样？”黎知遥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