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吃得有些沉闷，大家都各怀心事，没什么食欲。饭桌上黎知遥感觉到方予宁有好几次偷瞄他和宋昱辰，但当他抬起头时，她的视线又转移了。

饭后黎知遥回书房整理工作上的文件，半个小时后，敲门声响起，方予宁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裹着披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知遥，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准备把隔壁的房子买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隔壁邻居原本是一户姓刘的人家，但多年前就举家移民新西兰了，房子一直空置着，据说有意要出售，但没找到合适的买家。

黎知遥突然听到这消息，多少有些不解：“怎么突然就要买房子？”

方予宁笑着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给你当婚房啊。等你以后结婚了，就可以住在我们隔壁了，这样来往也方便，今天下午我还跟小辰说过这件事呢。等小辰到了年纪，我们也给他在附近找一套房子，这样你们年轻人又有独立的空间，我们一家人又可以经常往来，不是很好吗？”

怪不得小辰今天看起来不太开心。黎知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妈，不用给我买房子。我不结婚。”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怎么可能不结婚。”方予宁说着站起身来，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神色凝重，“你这孩子最近怎么了，又说要辞职，又说不结婚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喉咙有些干，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妈，我一直很感激你和爸。但我不是个好儿子，我不值得你们对我这么好。”

方予宁僵住了：“知遥，你到底在说什么？”

将微凉的空气长吸进肺里，他努力攒足了勇气，说出了那句不能回头的话：

“我想解除收养关系。”

空气中仿佛布满了铅，压得人抬不起头来，连呼吸都不畅快，如水中快溺毙的鱼。

客厅里，宋景生和方予宁坐在沙发上，挤在一起翻看黎知遥早已拟好的协议，面色青白。黎知遥站在对面，低垂着头等待审判，宋昱辰站在他旁侧，不安地咬紧了下唇。

协议翻至最后一页，宋景生惨白的脸上青筋爆起，重重地将文件扔在地上。

“放屁！”

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睁着黎知遥：“ 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起草这种协议！为什么要解除收养关系！”

黎知遥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爸……宋叔叔和方阿姨对我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好啊，你现在连称呼都要改了是吗！”

方予宁急切地说道：“知遥，一直以来我们一家人不都好好的吗，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黎知遥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我想换个环境，重新来过。”

“又是这种糊弄人的鬼话！”宋景生气急败坏地指着地上的协议道，“‘按约定返还十年间的抚育费用’，亏你想得出来！我们宋家缺这点钱吗？！我们收养你，是为了跟你计较这些的吗？！十年了，我以为我们已经成为了一家人，你却扔给我这份破协议！你今天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这份协议我是不会签的！”

脑袋“嗡嗡”地响，有些混乱，方予宁和宋景生的声音好像隔了一重玻璃罩子似的，模模糊糊。黎知遥在想，是时候坦白了，是时候告诉他们了。敷衍的话语不再管用，无论如何，今夜一切就会结束。

他缓缓跪下，面色却异常平静：“爸，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们了。我不孝，辜负了你们对我的栽培和信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爱——”

“是因为我！”

旁边一声闷响，宋昱辰也跪了下来，他脸色惨白，但仍颤颤地握住了黎知遥垂下来的手。

方予宁和宋景生轮番看了他俩一眼，都感到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情况？”

“我喜欢哥哥，我想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