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

“小霂？”

手机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宁霂手里的杯子直接被他扔了出去。

“……最近好吗？”那边见宁霂一直没开口，有些迟疑地说。

“啊……”宁霂出了个单音，但沙哑的不行。

“我前两天回来的，你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啊……”宁霂的脑袋仿佛宕机了，除了“啊”已经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了。

而电话另一边的人则是笑了，“那就是有时间了？我都不知道柳市现在有什么好吃的了，你想吃什么？你搬家了吗？我去接你吧。要不就今天晚上吧。”

一段强输出让宁霂更加混乱了。

他怎么回来了？

他怎么会联系自己？

他想做什么？

无数个问题席卷而来，宁霂觉得头都晕了，连忙扶住旁边的吧台。

但他毕竟也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他一边走向厨房一边低声说：“许玏煜，我不会再见你了。”

许玏煜立刻委委屈屈地说：“小霂，你不都是叫我煜哥吗？怎么叫我全名。我们都三年多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厨房后门通往的后巷平时没什么人，宁霂靠在墙边闭了闭眼睛，“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你了，都这么久没见了，好不容易回来了想见见你嘛。”许玏煜还是可怜兮兮地说。

宁霂深吸了一口气，他以前就对这样的许玏煜没办法，每次对方这样说话，他只能无条件的投降。

几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被对方影响。

可是真的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宁霂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什么长进。

“我不想见到你。”宁霂用尽可能冷漠的声音说。

“你别这样……”

宁霂没再听下去，果断地挂了电话再把号码拉黑了。

眼睛虽然闭上了，但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却浮现在眼前，怎么也消灭不掉。狼狈地睁开眼睛，他知道今天已经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和工读生说了一声，他仿佛被洪水猛兽追赶一样逃回了家。

两室一厅的房子是他父母三年前临近毕业的时候给他买的，本来是想以后当做两个人的家，但并没有留下那个人多少印记。

也是，毕竟交房没几个月，他就离开了。

没有印记也不妨是件好事。也意味着没什么能勾起两人回忆的东西。

宁霂回到家，直接一头跌进床上，过去发生的事像走马灯一样一直在眼前转，即使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控制不了让它结束。

不是说时间会冲淡伤痕的吗？

那怎么三年了还没冲淡？

已经三年了吗？

为什么时隔三年又出现了？

当时明明离开的那么坚决，为什么要回来啊。

宁霂是在大二的时候认识许玏煜的。

对于从小家庭幸福的宁霂来说，许玏煜阳光开朗的性格立刻吸引了他。

在对方强势又温柔的攻势下，宁霂很快就沦陷了，还为了许玏煜和家人出柜。好在他的父母非常开明，并没有因为性取向的问题为难他们，甚至买好了房让他们毕业以后住。

就在宁霂沉浸在幸福中时，临近毕业的许玏煜却告诉他他考上了国外的研究生，就这样一走了之了。

算是比较俗套的剧情了，唯一的不同大概只有两位主角的性别了。

但宁霂以前一直是个单纯的笨蛋，又是第一次谈恋爱，他以为两个人会一直走下去，就像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一样。

但他不是王子，对方也不是等着他救赎柔弱的公主。

也许分手是逃不过的结局。

后来回想起来，也不是没有征兆的。

不过即使到了今天，宁霂也没有告诉过许玏煜自己当时的不满。

算了，现在还想这些做什么。

就在他觉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宁霂有限的大脑告诉他有些奇怪，这个时间不会有什么人直接到他家来。

可也因为是有限的，还是起身走向声音的来源。

“谁啊？”宁霂打开门清楚外面的人后愣在了原地。

“小霂，你果然还住这里。”许玏煜对他露出了当年他最不能抵抗的笑容，再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宁霂比许玏煜矮了半头，但他莫名其妙在大二的冬天猛窜了窜，反而超过了许玏煜。

所以现在许玏煜想让宁霂靠在他肩上的动作反而让两个人都特别别扭。

反应过来，宁霂一把推开许玏煜，“你做什么！”

“小霂，你别这样嘛。”许玏煜露出受伤的表情，再次伸出手抓住宁霂的手指。

宁霂甩开了束缚冷着脸问：“你怎么进来的。”

小区是有保安的，按理说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

许玏煜不甘示弱的手这次直接被躲开了，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保安大叔还记得我，就让我进来了。他还问我为什么这么久没来了。”

许玏煜没有长期住过他这里，但热恋中的人一起过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至少宁霂当时认为两人是在热恋。

然而自己想要忘记的事却有别人替自己记着。

宁霂这一刻只觉得庆幸。

至少他家大门的密码已经改了，要不许玏煜这时就是不是把他逼在这扇门边了。

“许玏煜，你放过我吧。”宁霂突然觉得特别累，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许玏煜趁着宁霂无力，摸了摸他的脸，“小霂，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知道我这几年有多想你吗？我每天都会想到你，想到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的事。你那时候最喜欢我这样摸你的头了，对不对？我知道你不可能一点都不想我的。”

这个人拿捏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宁霂的反应完全在许玏煜的意料之中，顺势就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半搂着人把大门在自己身后关上了。

“小霂，我真好想你。”许玏煜把人压进沙发里，头靠在他脖子边嗅了嗅。

宁霂的身体在这一刻是分裂的。

一方面，熟悉的触觉嗅觉视觉感觉让他怀念。

初恋难忘的地方不在于当时对方有多喜欢自己，而在于自己当时倾尽所有地爱着那个人。那种爱是义无反顾的，是不求回报的，是一辈子只能付出一次的。

可另一方面……

也因为知道两人之间的后续是什么，让他不由自主的抗拒。

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与此同时被唤醒的还有宁霂的意识。

三年，1100多天，他不可能完全没有长进，不可能永远被许玏煜掌握。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一把推开身上的人，“放开我！”

许玏煜似乎不敢相信宁霂真的会用尽全力反抗自己，随即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小霂……”

“你不要说了！”宁霂大概是第一次对许玏煜产生出愤怒的情绪。

即使是在被抛下的时候，他更多的感受是受伤和委屈。

“许玏煜，我求你了，放过我吧。”宁霂看着许玏煜的眼神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

“你放过我吧。三年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我不要。”许玏煜赌气似的坐在沙发上，“我就是想和你吃个饭聊聊天，为什么不行啊。这要求很过分吗？”

宁霂看着眼前的人，明明都是之前他觉得可爱的地方，为什么现在只会觉得对方在无理取闹？

是不爱了吗？

但如果不爱了，为什么心还是会感觉到痛？

沉默了几分钟后，许玏煜又是用委委屈屈的口气开口：“小霂，我就是想和你吃个饭。你以前明明不是这么狠心的。”

“我不是三年前的我了。”宁霂说。

“可是我还是我啊。”许玏煜跪在沙发上，想要拉住宁霂的手再次被躲开了。“就算是我最后一个请求，你再陪我一次，好吗？”

“我不……”

原本的拒绝在看到许玏煜的脸时没能再说出口。

许玏煜知道这就代表宁霂同意了。

“那就今天，我约好了，就在以前我们最喜欢的那家餐厅。你记得吧？”许玏煜笑着说。

也许每个人的初恋在心里都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

即使知道不应该，宁霂也没有办法说出拒绝。

是因为熟悉吗？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宁霂的家，路过大门的时候保安大哥还打了声招呼，“吃饭去了？”

“是啊，今天谢谢您了！改天我来的时候给你带茶叶。”许玏煜嘴甜地说。

“哎呀，不用了。”大哥有点不太好意思，“这不也是好几年没见到你了。”

“我以后会常来的！”话虽然是对保安大哥说的，但许玏煜却一直看着宁霂。

“你……”还没说完，宁霂就被许玏煜拉走了。

“大哥再见！”许玏煜还不忘和保安打招呼。

“你做什么。”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说这几个字了。

一直走到值班室看不到的距离，宁霂终于甩开了许玏煜。

“别生气啊，你现在怎么这么容易生气？”许玏煜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以前你多乖啊。”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宁霂冷着脸说。

许玏煜抱住宁霂的胳膊，凑近他低声说，“那也不一定。”

宁霂不想继续和他纠缠，一个人先走了。

许玏煜连忙追上，“别走那么快嘛，你现在比我高了，我都追不上了。”

可前面的人丝毫没有像搭理他的意思，自顾自地走着。

“我车停那边了。”许玏煜一把拉住宁霂的手，带他往左边走。

“放开。”这次宁霂没能顺利甩开许玏煜。

许玏煜非常贴心地帮宁霂开了车门，可是只换来了一记白眼。20岁的宁霂会因为这种贴心付出自己的全部，23岁的宁霂只会觉得可笑。

许玏煜预约的餐厅确实是当年两个人“都很喜欢”的粤菜馆，至少当时许玏煜是这么认为的。

看来到现在也是一样的。

只有宁霂自己知道，他是地道的北方人，喜欢口味较重的菜，粤菜对于他来说过于清淡。

可许玏煜是南方人。

那时候的宁霂，为了自己的初恋愿意付出一切，更何况只是口味问题。

算了，当时都没有说破的事，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

不咸不淡的吃了一顿饭，宁霂基本上没说话，一直听许玏煜说他这几年的经历。

“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去酒吧，你都不能想象国外的gay吧。各种人种混在一起，有的当时都亲在一起了，就差就地解决了。”许玏煜夹了块白切鸡放在宁霂盘子里。

“Gay吧？”

“嗯，我就是在那认识的Jerry……”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说多了，许玏煜欲盖弥彰地扒了几口饭。

“Jerry？”宁霂没那么容易让许玏煜逃过一劫。

“就是一个朋友。”许玏煜试图蒙混过去。

宁霂点点头，“这几年你交了几个这种朋友？”

“没几个……”许玏煜尴尬地笑了笑，但宁霂深邃的眼神让他知道不会这么简单的，“就几个，真的就几个。”

宁霂以为自己不会因为许玏煜这几年的情史难过，但他似乎高估了自己。原来听到对方在他之后也有过那种亲密的人，还是会心痛，还是会难受。

原来他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吃完饭许玏煜非要拉着宁霂去酒吧，宁霂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受伤了，还是放弃挣扎了，居然也跟着去了。

宁霂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坏，但他平时不喜欢喝酒，所以只要喝的快了点醉的也就快了点。

“我去个厕所。”宁霂能感觉到许玏煜在灌他酒，可是本就不太美丽的心情让他自己也有点管不住自己了。

看着宁霂消失在转角处，许玏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倒了几滴到宁霂的酒里。

宁霂回来的时候已经清醒了不少，“我要回去了。”他还有工作，不想浪费时间在前男友的身上。

“喝完再回去嘛。”许玏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