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发了条朋友圈，设置为仅客人可见，说明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所以错过了很多消息，不过现在没事了可以恢复工作了。

然后他想了一下，算了算时差，直接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慕言？你这几天怎么了？怎么一直联系不上？”慕父在第一声铃声响起后，立刻接通了电话，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问题。

“爸，你喘口气。”慕言尽量用轻松的声音说，“我没什么事。”

“你消息不回，手机也打不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慕父也没那么容易被糊弄，完全不接受“没什么”这种解释。

“前几天不舒服，就……”

听到“不舒服”三个字慕父直接爆发了，“严重吗？我现在马上订机票，赶最早一班飞机回去。你现在在学校吗？宿舍里有人能照顾你吗？要不我还是……”

“爸！”慕言大声打断了电话里焦急的声音，“我现在真的没事了。这几天我都在宁霂家，您还记得宁霂吧？之前我带他回家那个。”

“那也不能一直麻烦人家啊。我看最早一班飞机也要明天中午了，到柳市估计要后天了……我看看有没有别的航班吧。”慕父还是没有放松的迹象。

“真的不用了，我现在真的没事了。你那边的课也不能不上啊，你看我现在都能给你打电话了，能有什么事。”慕言心里暖融融的。这种应该叫什么？甜蜜的负担？

然而慕言的话也确实说到了慕震的痛处，他之所以这几天没有直接买机票回国，就是因为正在学期中，他不可能说走就走。

沉默的声音传进慕言的耳朵，他知道这是父亲在动摇了。

“要不这样，我从今天开始，每天给你发张照片，证明我真的没事，好吗？”慕言提出了办法。

慕父沉默了一下，“儿子。”

慕言的心“咯噔”了一下。

慕父几乎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在他的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也都是和他的病相关。

“以后能不能，隔一天和爸爸视频一下，几分钟就行。让我看看你。”慕父的话语几近哀求。

这不应该是一个父亲应该对自己儿子说出的话。

慕言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爸……您别这么说。视频而已，我……现在就可以，您有时间吗？”

“有，有有！”慕父激动地说。

“好，那我先挂了，给您发视频。”慕言把眼角的湿润擦掉。

“嗯，你打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慕言的错觉，但似乎听到了慕父啜泣的声音。

宁霂刚好刷完碗，走出厨房就看到盯着手机发呆的慕言。

“怎么了？”他走过去揉了揉慕言的头，“哪里不舒服吗？”

慕言靠到宁霂身上，“没事，我要和我爸视频一下。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宁霂大概猜到是要说这几天发生的事，“那我先去卧室，你在这边视频？”

“嗯。我尽量说快点。”慕言抓了抓宁霂的手。

“没事，你慢慢聊，我正好去准备一下。”宁霂又揉了揉他的头。

慕言显然有心事，听到宁霂的话甚至都没问要准备什么，只是轻轻“嗯 ”了一声。

客厅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慕言又盯着手机看了几分钟，之后终于点开了手机，拨通了慕父的视频通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可见慕父一直在等着他打过去。

“爸。”慕父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后，慕言叫出了声。

“哎，小言，你怎么样？现在身体没什么事了吧？”慕父看到慕言就露出了笑脸，但担心的神情还是清晰可见的。

慕言笑了一下，“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了。”说着他拿着手机上下拍了一下自己，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慕父总算是松了口气，“你现在在哪？我看也不像是宿舍。”

“我在宁霂家。”慕言突然紧张了一下。他从没和慕父提过自己性取向的问题，也不打算现在通过视频透露什么。

“你还在小霂家？”慕父显然有些惊讶，“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我还是回去一趟陪陪你吧。”

“不用了。”慕言连忙拒绝，“我这已经没事了，您还回来做什么？我明天就回宿舍了，还有好多事呢。”

“你工作也接了很多吧？天野那边拍摄怎么样？我听说郑小姐也给你介绍工作了？”慕父眼里全是担心，“还有，申请学校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郑小姐也和你谈过了吧？还是先出国看看，你真的不喜欢，研究生毕业后再回国也不迟。”

“爸……”又是这个话题，慕言也确实不怎么想聊，“我……”

“小言。”慕父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砰砰！砰砰！

心脏又开始加速运作了。

“没……”他本能地反对。

“你和爸说实话，是不是因为谈恋爱了，所以想陪在人家女生身边，才不想出国的？”慕父合理怀疑。

慕言只能说，知子莫若父，虽然不是女生而是大老板，但其他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不是……”继续本能反对。

“小言。”慕父正色了许多，“可能你现在觉得谈恋爱是最重要的，但爸还是希望你能慎重的考虑一下。就算你出国留学，也不代表你们要分开，但对你个人却是很好的机会。”

“我并不是说让你不考虑女生的想法，但你也要考虑自己，毕竟有自己，才有对方。”

虽然类似的话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也许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事，现在再听，慕言却有了新的感触。

“我……再考虑一下。”慕言说。

慕父也因为这不算是保证的保证而安心了一点，“你还有时间，爸爸希望你认真考虑，不要那么轻易就放弃难得的机会。”

“……知道了。”慕言无法反驳父亲的话。

“那就好，爸相信你会做正确的决定。”慕父露出了微笑。

“嗯。”慕言乖乖点了点头。

“那……”慕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你什么时候把人带来给爸看看？是什么样的女生？你的同学吗？”

慕言感到一阵头疼，想说其实已经见过了，但也不可能现在在视频的时候说。

不过……

可能确实要瞒不下去了。

他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不能说关系不好，但那件最重要的事慕父却一直没和他说过。可在其他方面，慕父对他自己的照顾和其他父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性向这件事，他知道早晚要和父亲说清楚。

“如果……”慕言试探性地开口，“如果他和您想象地不太一样，或者说不是您能接受的类型，怎么办？”

慕父显然被问到了，愣了一下，想了想才开口，“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没什么，主要还是要你喜欢才对吧。”慕父笑了，“只要是你喜欢的，爸都能接受。”

听到这番话，慕言稍微松了口气，可想到现实的问题，还是不能那么乐观。

“嗯……”慕言默默点了点头，“那有机会给您介绍。”

“好，我就等着了。”慕父笑起来和慕言一样眼睛弯弯的。

慕父又嘱咐了几句让慕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父子俩也没聊太久。

但最后慕父还是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下次还能视频吧？”

“当然，您什么时候想视频了，给我发就行，只要我有时间，肯定和您视频。”慕言有些心疼小心翼翼的父亲，这不该是他应表现出来的。

“好，那行，那你先休息吧。我也要去上课了。”

慕父那边的屏幕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不过还是被慕言瞄到了父亲眼角泛起的泪花。

“嗯，您也注意身体。”慕言强忍住哽咽，“什么时候有空回国？”

“年初吧。这边课结束我就回去，到时候大概会留在柳市。”屏幕终于不再晃动，慕父一脸平静的表情再次出现。

“那行，我到时候空出时间，好好陪陪您。”慕言配合着父亲，装作没看到刚刚的异样。

“那说定了。”

慕父显然是有什么话还想说，但一直到视频结束，都没有说出口，就这样挂断了。

慕言一直没有动，直到30秒后，手机自动息屏，他又盯着黑屏的手机上自己的脸。

没什么特别的，还是那么帅。

可是……

他起身走向卧室，在关着的门上敲了几下，“霂哥？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宁霂的声音传来。

满怀心事地打开卧室房门，慕言低着头走了进去，“霂哥，我想问你……”

抬起头的瞬间，他愣在了原地。

“……霂哥？”

房间里点满了蜡烛，床上洒满了玫瑰花，像极了老电影里的情节。

但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摆放着好几副画。

上面都是同样的一张脸。

“这是……？”哽住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泪水倒是不请自来。

坐在床边的宁霂站起身款款走向慕言，“霂宝宝……”

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开口的声音却也是颤抖着的，“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100天，也是你22岁生日。我希望未来的日子里，不管是你32岁、42岁、52岁、62、72、82，一直都在我身边。”

“你……”慕言眨了眨眼睛，一滴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同时他也知道父亲之前的欲言又止的原因了。

宁霂先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慕言，“我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浪漫细胞，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你开心，但我真的……只是想你开心。”

慕言抱住已经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开心，我很开心……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肯定会开心的……”

“我也是……”宁霂也用力抱住怀里的人，“慕言，我希望你能追逐自己的梦想，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不要被任何事阻挡，不要被任何人妨碍。”

慕言眨了眨眼，“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想做的事，我没有被阻挡、没有被妨碍啊。”

宁霂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我发现认识100天刚好也是你的生日的时候吓到了，还有这么巧的事。长大了一岁，慕宝宝想要什么礼物？”

“生日礼物就不用了，只要霂宝宝在我身边就好了。”慕言凑过去在宁霂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22岁也算个大生日了，毕业季的生日，不能什么都不想要吧？”宁霂看着眼前的人，越看越忍不住想笑的冲动。

犹豫了一下，慕言才开口，“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宁霂每年的生日都是徐女士大展身手的时候，从他本人根本记不住的一岁生日开始，每年都是被徐女士精心设计过的一天。

他还觉得自己今天没准备好呢。不说别的，生日这一天，有半天都被慕言睡过去了，就觉得仪式感不怎么够。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慕言抱住宁霂，在他颈侧蹭了蹭。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慕言不想说，他也不想逼他。

可还有件事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宁霂微微推开慕言，直到两人可以四目相视，“留学的事，你是因为我才不去的吗？”

慕言没想到话题会转这么快，一时间愣住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笑了一下，“不是因为你，我是真的不想出国，我就想在国内发展。”

“你说谎的时候就会这样笑。”宁霂直接拆穿了他的谎言。

愣了几秒，慕言轻笑了几声，“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说吧。”宁霂抱住眼前的人。

斟酌了一下，慕言才开口，“我确实不怎么想出国。”

慕言率先说出了事实。

但又继续说，“可不想出国不只是因为你。我不太喜欢国外的风气，我还是比较想留在国内。”

宁霂问：“如果没有我，你会这么坚持不出国吗？”

还是这么一针见血的问题。

“不会。”慕言只好直说。

“这不就是我妨碍你了吗。”宁霂平心静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