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辉将头伏在榻前,想了许久许久。
祝瑶不知赫连辉所想,自那日醒来后只觉得见他更少了,很有些荒唐了,他住着这帝王住的主殿,他自个儿貌似住的偏殿。
他不再逗弄他,除却夜晚会过来看他一眼便匆匆离去了。
许是怕他关久了无聊,他后面倒是带来了许多的玩意,供孩童玩乐的精致奇巧之物,亦有许多的话本子,总觉得市面上的怕是都被送了过来。
祝瑶翻看时,偶尔会想……他也是神人,给小孩看这种东西,不过他这个假小孩看得起劲,就不计较了。
日子越发久了,人也很是懒散起来,总想着寄情于其他,逃离这片真实的天地,彻底的躲起来。
直到那日,祝瑶醒来时只觉奇怪,他竟是从另一个房间醒来,可这地方莫名地有些熟悉,这是一间书房,装饰清雅,富有格调,屏风,桌案,书架……莫名有些郁然,透过屏风的身影亦是如此,直到注意到玉插瓶里那含苞欲放的一枝梅花,他才恍惚地意识到到了冬日。
怕是殿内的地暖太热,总没什么知觉。
祝瑶起步下来,从屏风后转出,然后就看到了伏在桌案上的人,浑身散发的酒气,地上飘落的酒水,随意放置的笔墨,挥洒狂放的字迹。
以及地下放置的灯。
许多许多,各色各异的灯,就随意的摆放着,不怕践踏般。
祝瑶缓步走了过去,看到宽大桌案上摆着的那盏有些灰黄,黯淡,失色的兔儿灯,他不禁伸出手,想要小心拿起时,一只强有力的手将他攒住,紧紧地将他整个人拉至自己怀里。
祝瑶没挣扎动,只听到那有些癫狂、躁动、萦绕着厚重的酒水味道,直让人觉得可怕的执拗声音。
“你不是和我说,我要当个好皇帝吗?我现在当上了,你怎么还不来见我,还不来?还不来?我等了这么久,等了好久了,你不想来了是吗?”
“你说啊,你会来的,你骗我吧,说你会来,你说啊!”
“说啊!”
耳畔间的声音越发激烈,将他整个人彻底收拢,缠在那人的怀里,跨坐在他的膝上,只紧紧的、压抑的、痴狂的,彼此黑发交缠作乱,宽厚的臂膀将他笼罩,逼着他去看,去望着……那桌上的画,那伏在水池边,被男人狠狠压在身下的人,只露出撑在地面的半只手,依旧很有些羸弱状态。
那身影侧着脸,黑发落在耳际,似有些气状,笔触细腻,神态动人。
祝瑶想偏头,不去看,男人的手却一手强硬的扣住他的腰,一手从后揽住他的头,逼迫他无法动弹,只能去看那副春宫画,他不允许他逃避,让他直面这焦灼欲望,让他看的彻彻底底。
似乎身旁的人,彻底成了欲脱离牢笼的野兽。
“……”
呼吸越发浓厚,酒气散的浓烈,夹杂几枝梅花的清香。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禁锢着他的手臂都放下,有些浑噩的向一边倒了下去,似是醉倒在了桌案上,祝瑶忽得颤颤看了他一眼,那张俊美狂放的面孔,即便闭上眼也是布满不安、焦躁,似乎被一个噩梦缠了许久,始终无法解脱。
祝瑶突然想起了一段对话。
那是前往北地时,中途遇到了个老汉,似是由于田地苛税还不上的缘故,不得不卖儿卖女。
祝瑶不由得拍了拍他,叹了句,“当皇帝是不容易的,得考虑许多人的生命。你当了后,可得好好当。”
“不能当昏君吗?”
“当个昏君上天会惩罚吗?”
祝瑶听到这回答,当时差点没梗住,这真是……当皇帝的料吗?他都怀疑人生了,想了下,他还是给了个挺诚恳的回答,“可能没惩罚。”
“小鬼,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当昏君啊,总觉得有点不妙,不当为好,别搞得遗臭万年。”
“要当,就当个……好皇帝吧。”
“也好。”
他那时答应地轻易,可如今……
祝瑶无奈地苦笑了,这是不是算得上货不对板,他就是说……这小鬼其实不太适合当皇帝,以他那一月的了解,总觉得太任性、太自我了。
祝瑶望着他睡熟的目光,伸手轻轻抚了抚他那紧锁、沉郁的眉,这么大了还记得一个幼时少时见过的鬼做什么。
他只觉得无处不荒唐。
“你说你,当什么皇帝,不当……”也许就不会成了……要被攻略的人物。
话语声未完,忽得眼前彻底变了模样,主界面上倒是定格的画面,顶部向下的窥探,将整个书房之景收入眼底。
狂乱的书房,被迫侧脸伏在桌案的少年,紧紧禁锢着他,压在他身上,逼迫着他看画的醉酒男人。
一切都是如此的疯狂、糟糕,仿佛将所有的情绪倾泻出来。
“……”
祝瑶闭眼,觉得有些不堪入目,而且他真的觉得这游戏越来越神经了。
能不能提个醒。
能不能啊!
进游戏不吱声,待多久不吱声,出来时更不吱声。
想搞死玩家是不是,能不能别搞人心跳了。
“叮铃。”
【恭喜玩家解锁主线剧情:兔儿灯,收获缘分碎片x3 】
【恭喜玩家解锁隐藏cg:无芳信 】
【恭喜玩家解锁攻略人物‘夏启言’,当前解锁度10%,攻略度1% 】
“艹”
祝瑶骂了句。
游戏任务提醒声音倒是很俏皮,充满欢快感。
【恭喜玩家解锁攻略人物‘赫连辉’,当前解锁度50%,攻略度40%】
祝瑶看着这最后一个提醒,看着这莫名其妙涨的攻略度,好想……骂街,攻略个神经病有意思吗?他一点都不想攻略什么真人好不好!
他想了许久,最后还是点开游戏界面,找到收获的主线剧情:兔儿灯,点开来瞅了瞅。
开头便是一副长卷,剧情的总揽,好似一个小短片。
稚嫩的孩子做着灯。
他提着灯,听从着衣着华丽的女人的教导,忽得于夜里向着个白色身影走去,随后问出那两句。
“能陪我一会吗?”
“这盏灯是我亲手做的……很好看的。”
祝瑶看着这画面一步步跳转,看着那陪同的白色身影消失,看着这孩子捡起那掉落在地,有些破损的兔子灯。
他看着这孩子修补这灯。
他看着时间跳转,做的越发华丽的灯,以及那渐渐长成的少年、青年、成年人……最后是浩盛灯会下的身影,看不清神色,只静静地望着。
“……”
“记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鬼……干什么?”
祝瑶喃喃自语,最后转而望向画卷右方,配着图像的文字一段段吐露出来。
<北地的人爱做灯,爱看灯。只因那统治北地,济世救难的王爷爱看灯,甚至每年都要举办一场浩盛灯会。>
<谁也不明白他的心思。>
<传闻,除却擅丹青,擅制些奇巧之物外,他颇擅制各类宫灯……早在宫里时,他甚至每年都会亲自做一盏兔儿灯,可他为何喜欢、爱做都是摸不清的。>
<好比他这人,身上总是有着太多太多的谜,有得“鬼神眷顾”的传闻从不否认,爱画美人却从不留下美人,王妃之位至今空悬……甚至,直到了今天,他也未曾有过一个孩子。>
<人人都说他怕是有着钟爱之人,却天人两绝。>
<可叹,可叹,这么个任性的王爷,偏偏活生生成了北地民众眼底的活菩萨,天底下难遇的真圣君。>
祝瑶缓缓看着文字,看了许久,看到最后一句,颇觉得滑稽。
感情他还是个明君。
行,他接受。
他回到主界面,原本维持着他曾在游戏里最后一刻的截图,已然重新换了个画风,全然的简笔画抽象图。
那是个有些高的宫殿,上面写着“蓬莱阁”。
一个坐地的小人。
[9岁,你从冷宫中被接出,被新任帝王封为储君。世人惊异不已,可仅仅过了三月,情势直转急下。]
[你因触怒帝王,被拘禁在蓬莱阁。]
祝瑶:“……”
所以说,他就是个神经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