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简历没有任何巧言美化之处,排版从上到下一目了然,没有特意花心思设计,倒显得风格干净利落。
再者说,这位投递者的过往闪闪发光,有底气不去修饰其他边角料。
楚扶暄的起点很高,学生时期做过几款独立游戏,在各大创作比赛崭露头角,这几年他进了3A开发商升职也快,白底黑字的段落因而赏心悦目。
祁应竹垂着眼帘,平静地扫过这些文字,人事总监猜不透他是什么态度,所以找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做切入。
“他在学校里就很出风头,玩过乐队开草坪演唱会,赚的门票全拿去做义工搞捐款。”总监觉得楚扶暄为人不错。
“这人没期末周的么?”祁应竹说。
总监怀着敬畏之心,猜测:“可能天生不用睡觉吧,他甚至读的是物理系。”
失眠已久的祁应竹嗤笑了一声,继而总监揣摩:“他看着和理工狗不像同一个物种,这种模样是不是人见人爱?”
“不知道。”祁应竹被问到了知识盲点,语气平平地应付,“不都是男人,有区别?”
总监的认知很清晰,酸涩道:“当然有差距,扶暄老师属于金丝雀那一挂,我站他旁边是狗尾草。”
闻言,祁应竹没有搭腔,或许是对此没兴趣,也或许是议论旁人的长相有失礼貌。
总监羡慕:“颜值红利真的很直观,有组长天天替他碎叨,催我赶紧推进度。就这种让人五迷三道的架势,友商派来扰乱军心也绰绰有余了。”
祁应竹倍感荒谬,话里带刺:“这年头搞美人计是不是太土了?”
“好在最后是你面试,我很放心,来的是千年狐狸都没问题。”总监见缝插针地拍马屁。
他提前做打算:“如果一切顺利,给你们约在哪儿见面比较好?”
照理来说,高管谈话应该约在会议室里,但那边的办公楼还没装修完,不适合接待外部人员。
总监纠结片刻,按照以往经验提议:“订一家私密点的餐厅?”
祁应竹立即毛骨悚然:“你觉得我和他谁能有食欲?”
总监道:“换成咖啡店好了,碰个头而已不用太拘束。”
尽管咖啡店听着轻松许多,但祁应竹还是直觉不太妙,又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
于是他摆架子,企图用乌鸦嘴逃避:“到时候你看就行,人家能不能过前几轮还难说。”
祁应竹淡淡地搪塞完,顺势关掉手上的平板,在屏幕熄灭之前,他再度瞥向文件的右上角。
页面唯一的彩色就是这张证件照,求职者大多表现得沉稳内敛,偏偏楚扶暄秾丽得招摇,在相机前自然地笑弯了睫毛。
金丝雀?祁应竹记着总监的打趣,再想到楚扶暄的书面经历。
从待机的平板上移开眼,脑海里还浮现着那张脸,祁应竹在内心补上自己的反驳和评价。
——应该是擅长吸引猎物的食人花。
·
楚扶暄在床上软绵绵地打了个滚,睡太久了有点头晕,好不容易扑腾起来,又一声不吭地栽回被窝。
紧接着他捞过手机,习惯性要和家里嘘寒问暖。
然而打开聊天框,祁应竹的侧影就飘在其中,明晃晃地映入眼底。
楚扶暄觉得折寿:“。”
当初事态紧急,他拆东墙补西墙,愈发被困在了死胡同里。
如果父母对照片不满意也就算了,好死不死,那张拽脸居然颇得长辈青睐,他们催自己什么时候能领回家瞧瞧。
思及此,楚扶暄沮丧地把脸埋进枕头里,继而将身体蜷缩起来。
不知道是祁老板的侧影太可怕,还是自己的问题很严峻,总之楚扶暄瞬间就清醒了。
他甚至考虑演一出分手戏码,让“男朋友”金蝉脱壳。但装了那么久的恩爱,突然捏造这种急转直下的情节,能有几分可信度?
楚扶暄心里有鬼又无所依靠,自觉这种办法行不通。
烦恼自己空置的后院着火之际,他被猎头朋友的电话打断,最近自己已经与各路公司周旋,当下碰巧有了正面的回音。
“鸿拟的HR刚来找我,问方不方便和你见面聊聊。”朋友说,“你是不是去烧香了?居然这么顺利!”
楚扶暄没去拜过佛,但的确有过默默祈祷。
自己的嘴巴这么灵?楚扶暄有一些怀疑,可能有天使在替他作法。
“我都可以,等他们安排。”楚扶暄说。
他再灵光一现:“对了,你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
这位朋友叫窦灿,主业做猎头讨价还价,副业当媒人牵线搭桥,把人脉资源盘活得一点不带浪费。
听楚扶暄要请客,窦灿没有多想,当是两人太久没聚餐,欣然地答应下来。
傍晚,窦灿到餐厅落座,远远发现楚扶暄戴着墨镜和口罩,东张西望地走进来。
窦灿没明白他干嘛抽风:“你是携带重要技术被老东家通缉了吗?”
“我怕我控制不住表情。”楚扶暄万分凝重,“有私事拜托你,我们小声一点说话。”
窦灿满头雾水:“什么?”
楚扶暄支支吾吾地试探:“你那家红娘中介的生意怎么样?”
“盈利算是稳定,你要投资?”窦灿一头雾水,没有别的猜想。
根据他对楚扶暄的多年了解,对方是彻头彻尾的自由万岁主义,收到情书都嫌不够环保的爱情绝缘体。
就这么没心肝的木头玩意,此刻认真摇摇头:“不,我想拜托你介绍一个塑料男友。”
窦灿:???
他难以置信地重复:“什么?!”
这件事着实难以启齿,幸亏大半张脸被挡住,楚扶暄支支吾吾地解释了来龙去脉。
窦灿见识多广,本来没有当回事,直到楚扶暄提到祁应竹的偷拍照,他的眼神变得非常惊恐。
“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窦灿差点尖叫,“现在你岂不是要找祁老板的替代品,你进了卧室敢闭眼么?”
“祁应竹很有可能做你上司,万一被他抓到了怎么办,会被丢进黄浦江喂鱼的啊!”
楚扶暄幽幽地说:“我要是空着手进家门,会先被爸妈扔回机场放生。”
解释男友为何蒸发暂且不提,父母盼着自己能有美满家庭,如果他被发现是单身,保不齐会被撮合相亲。
与其如此被动,不如自己早点挣扎,楚扶暄拜托窦灿帮忙留意。
哪怕搜罗的与祁应竹不像也没关系,大不了甩锅给美颜滤镜,长辈们搞不明白这些修图高科技。
窦灿佩服楚扶暄不愧是专业策划,狡辩起来借口就是多,继而表示自己会尽力帮忙。
楚扶暄感动地夸他足够义气,许诺自己家里如果摆喜酒,肯定喊他风风光光坐主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