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儿从房里拿了一把梳子出来,俩儿娃娃已经搬来木墩乖乖坐在小院里等着,他们还给他也搬了一个小木凳。
因他俩长得相似,青木儿给他们也梳了相似的头发,小脑袋一边编了两股辫子,辫子绕着小发髻转了一圈,最后挽了个半圆挂在发髻上,走起路来一抖一抖的。
唯一不同的就是发髻的布条颜色不同,一个粉色一个浅绿色,飘在耳旁,随风起舞。
以前他们的头发都是周竹简单梳齐,平日里活儿多,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给两个娃娃梳漂亮发式,再说,周竹也没有这样的好手艺。
此时他们得了新发式,看着青木儿满眼崇拜。
赵玲儿在家里活泼些,从木墩上蹦起就要去找阿爹,赵湛儿慢了她好几步,跟在后头“姐姐姐姐”地小声喊。
赵玲儿听到弟弟的叫声,停下了脚步,回头拉起弟弟一块儿去找阿爹。
新发式得到了全家人的盛赞。
就连面无表情的赵炎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早饭摆上桌,赵有德提着木桶从后院进来,他去给菜地浇水,村河离他们家实在远,浇菜得来回跑好几趟,因此一起床脸没洗牙没清就先去打水浇菜,以免日头起来再浇,会烧根。
一家六口坐在堂屋吃饭。
赵有德寡言,赵炎话更少,周竹还算有话,赵湛儿一般不开口,青木儿本就因身份少说少错,一顿饭只有赵玲儿叽叽喳喳。
一会说要给村里的小伙伴看,一会说明天还要哥夫郎帮她梳头,听得人脸上都是笑意。
吃着饭,周竹想起昨天匆忙,关于赵炎的许多事都没问清楚,这会趁着大家都在,顺势问了。
“阿炎,你这次回来,还要再去永平县吗?”
赵炎说:“不去了,我在镇上找了新的,也是打铁。”
要不是为了等这份工,赵炎也不会错过他爹托人给他的口信,他现在的打铁技艺已经出师,不拘泥于在什么地方做工,这时候回家乡正合适。
他回得早,刚好错过了传口信的人,等那人回到镇上遇到他,已经是成亲当日。
没办法,他只好匆匆往回赶,没想到刚到家,就听到了堂弟说的那句话。
传口信的人只说让他回去成亲,没说别的,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隐情,一时只觉赵玉才从小到大爱推卸责任的德性都不曾改过。
对于这被迫换亲的小哥儿,既已成了亲,那就好好过,不过看小哥儿对着他十分害怕的模样,就知自己不入他眼,想必小哥儿对换亲之事相当抗拒。
想至此,赵炎面无表情的脸绷得更紧了。
青木儿捏着手里半块馍馍,原本吃到馍馍叫他心满意足,可听到赵炎说留在镇上,嘴里的馍馍瞬间就有些难以下咽了。
赵炎留在镇上,势必常回家,那他若想逃跑,就得摸清赵炎做工回家的时间。
想罢,他对着赵炎虽胆怯谨慎,但还是细声地问了一句:“何、何时去?”
赵炎内心讶异了一下,这小哥儿怕他,可小哥儿竟然愿意主动问他,难不成,他猜错了小哥儿心中所想?
他面上表情不变,声音沉稳:“三日后。”
三日,只需三日。
青木儿恍惚不定的心有了盼头,面上松快了许多,紧接着,又小声问道:“何时回?”
赵炎一听,不知怎的坐直了身体:“定的五日回一次。”
这下,青木儿当真是全然放下了心,赵炎不在,他只要寻个借口,比如上镇子给赵炎送东西,那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离开。
“到时……”青木儿陷入沉思,无意识地往嘴里塞了块馍馍,末了牙齿还咬了一下指尖,“到时,家里做了好吃的,我给你送、送些过去……”
其他人都顾着吃手里的东西,青木儿的动作只有坐在他旁边的赵炎看得清清楚楚。
赵炎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好。”赵炎说。
见儿子和夫郎相处融洽,周竹放下了心,又闻他儿子留在镇上做工,更是心情畅快,他儿子刚成亲,若是没几日就走,清哥儿无论是跟着去还是留在家里,都是件为难的事。
“镇上好,镇上好,离家近些。”
吃过早饭,赵有德去舂米,周竹则是在家里编竹篮子,竹篮子能换钱,五个小竹篮三个铜板,大竹篮则是一个铜板一个,编一个月能挣三十文到五十文左右,是个不错的进项。
赵炎觉得自己站在院子里像个门神,思及家里木柴在办宴席的时候用得没剩什么了,遂转身进柴房拿了把砍刀。
出来时看了一眼青木儿,本想问他一句去不去,但看青木儿脖子瑟缩了一下,还往后退了两步,便没有开口,打算自个儿去,被周竹叫停了。
周竹手上飞快地编着竹篮子:“阿炎,带清哥儿一块儿去,也好认认进山的路。”
赵炎没直接答应,他看向了青木儿,不知怎的内心忽然升起一丝紧张。
青木儿盯着他手里的柴刀,有些畏怯,但阿爹发话,他不敢不从,遂轻轻点了下头。
赵炎揪起的心徒然一松,手里的柴刀都变轻了,他进柴房拿了一顶斗笠,放到小夫郎面前,等小夫郎接过,率先走了出去。
青木儿拿着那顶斗笠懵了一会,讷讷地看向周竹,周竹笑着看他,说:“外头日头大,戴好了再去。”
他迟钝地“哎”了一声,低着头把斗笠戴上,匆匆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