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孙旭绳之以法她就能得以重生。
我受不住她的哀求。同意了。
我中间特意咨询了张律,她说若是双向情感障碍患者处于疾病缓解期,精神状态正常,患者思维清晰、认知正常,对案件的过程有准确记忆,能在法庭上如实陈述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能上庭。
那天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她,等着她有力的反击。
可等来的是她自杀的消息——
她在家中割断了脖子上的大动脉,然后躺进了盛满冰水的浴缸里。
我不信她是自杀。我不信。
那样一个想要帮到我打赢官司的人,那么执拗倔强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自杀?
孙旭胜利者的眼神时时刻刻都刻在我的脑海,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我心中诞生了很大胆的想法,我没有与程祁说。
那毕竟是他数十年的恩师。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和程祁之间的信任仿若指间流沙一般逝去。
我知道他手中有孙旭当年体罚学生的影像,即使录像显示被体罚的学生不是何书韫,可只要公之于众,单是舆论压力也足够上他一课。
我最初在社交平台上直播这场官司的初衷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一个名校的、德高望重的物理教授曾在十年前因为歧视同性恋体罚学生、侮辱学生人格,中间多次进行性骚扰、未果后怀恨在心处处有意针对,最终导致学生患上严重的精神疾病。
如今官司败诉,孙旭趁此机会反咬一口,对着媒体大声控诉自己的委屈,黑白颠倒后面跟着一群是非不分的网友,何书韫死后都不得安生。
“他这是对我的挑衅!你看不出来么程祁?”
“程祁,你要不要把录像给我?”
“阿弋,你不要逼我。”
我几乎要将滔天的恨意转移到程祁身上,这种恨在何书韫死后变本加厉,成几何倍往上递增。尽管我清楚,何书韫的死和程祁没有直接关系,可我还是失控的恨,何书韫死了,你满意了么,程祁?
我的状态越来越不好,程祁主动放弃了去国外读博的机会,听说还和孙旭吵了一架。孙旭经过此次事件被校方辞退,名誉一落千丈,大批网友等待后续处理。
我不相信何书韫是自杀,可主观臆想改变不了客观事实,法医鉴定结果排除他杀,我们完全没有怀疑孙旭的证据,经警方调查,他也没有作案嫌疑,社交平台和私人电话都被严密监视,他连作案时间都没有。
孙旭的案子就这样停滞了四个多月、一百三十六天,最终终审因证据不足而告一段落。
我的状态自那天后每况愈下,夜晚睁眼的时间越来越长,往日尚且能在三点半左右入睡,现在常常五六点天色泛白时才堪堪睡去,下午两点半昏昏醒来,还要在赖床一个时辰,再勉强从床上托起绵软沉重的身体,从卧室走到吧台喝杯水的功夫都耗尽了体力。
程祁到潜隅时手中拎了我最爱吃的禹记炸鸡和糖油果子,平常他不允许我吃这些。我正在吧台接水,看到他熟练的将钥匙扔在钥匙碗里,有种难以形容的心悸。
我们倒还真的像一对恩爱的情侣了,我嘲弄的想着。
程祁上下扫了我一圈,好像很早开始他都有这样的习惯,每次回到家都会先打量我两秒。他以为他隐藏的很好,他以为我会和书韫一样做傻事。
他才傻呢!我说过,我绝不在孙旭进去之前倒下。
一审判决隔了小半年才结束,孙旭毫发无伤的走出法庭。
“二审什么时候开始?”
其实我知道官司再继续下去也是胶着状态,最后结果很有可能不是我想要的。
时隔半年,我也没有最初那般冲动,我知道程祁和我一样没有办法,他虽然阻止我去找当事受害人,私底下却没少托关系帮忙。
可我还是不解气,我就是希望看到他和孙旭对着干,只要他有一点犹疑和踌躇,在我这里都有偏私他老师的嫌疑。
这样对他不公平,可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逐渐变得阴暗、狭隘、偏私,经常看着程祁就升起了恨,哪怕这恨不完全来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