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我清了清干涩的嗓子,那点因为阮棠制造悬念生的火气消散了干净:“……在校期间确实有所耳闻,但学校发生人命事故的几率……几乎每所学校都会有,我以为这是正常的死亡数据。”我艰难的将这些冷冰冰的字眼拼凑全乎。
当时校内确实传出来有学生自杀,校方对外界称学生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心理防线崩溃。知行也在第一时间封锁校内消息,只有校领导和股东知晓此事,大部分学生家长并不知道有人自杀,还误以为是学生在以谣传谣。
“短短两年,就我查到的,是这个数。”阮棠看了看四周,在桌子下面伸出两根食指,无声的交叉在一起。
我如遭雷击,怎么……可能?
“是不是不敢相信?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人数这么多,怎么会一点风吹草动都听不到?那两年刚好你正在知行读书,你没发现到初二下半学期,你们学校突然增加了校心理辅导课程吗?”
我初二那年单纯的以为,是学校看学生临近初三升学考试的压力太大,为学生的心理健康着想才专门设置的此门课。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真相是一张巨大繁杂的拼图,阮棠的话让所有飘忽不定的细枝末节一一落定,在空白的缺口上弥补了一张又一张轮廓的边缘。我因为提前预知而心脏狂跳不已,模糊不清的视野中,似乎能逐渐明晰拼图最中央那张残败不堪的面容。
“后面我找人帮忙,才知道这些死去的人里,很多都是在成年或者上了大学之后才选择自杀的。”
成年、自杀、封锁消息、心理健康……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破裂碎掉,我的胸口没由来的产生一阵尖锐的刺疼,放在双膝上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什么叫成年之后……”
“前两年……哦,也就是你毕业后的那年暑假,曾经有一个学生家长去闹,说知行把孩子养出了精神病,哭诉着要知行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当时闹出了不小的风波,中间还惊动了警察局,具体原因我没有查到,只知道那名学生家长一夜白头,后续就渐渐没有了消息,不知道是塞钱堵口还是远离了上封……”
阮棠唏嘘:“真是可怜,据说当时那家长手里还握着本日记,应当是在里面看到了小孩在知行生活的一些蛛丝马迹。”
“还能查到人在哪儿吗?”我小臂横在桌面上,急切的问:“日记呢?”
“不是特别容易,毕竟时隔久远……”阮棠皱眉:“日记肯定不在了,连那对父母是不是还在封都难以追踪。”
“这是多久前的事情?那孩子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我一连三问,阮棠向后撤了下身子,有点被吓到:“阿弋你…怎么这么关心……这男生你认识啊?”
“糖糖。”我语气沉重:“这很重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男生。没有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在家里的零售店里帮忙。二十出头吧。”阮棠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快速回复我,见我脸色发白,小心的观察了会:“你没事吧?”
怎么会是男生……
我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喉腔干涩,努力不叫她听出来声线发抖:“……他长相如何?”
阮棠:“……真不清楚。”
我紧咬牙关,后背上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不知道谁扯嗓子喊了声“服务员”,我肩膀跟着一抖。
“阿弋。”阮棠自顾自说了半天,终于发现了我的不正常,她吞下口中的清酒:“孙旭是你的班主任,他跟你……”
阮棠未说完的话像冬日暴露在阳光下的冰棱,发出骤然截断的声响。
我半个字也来不及说,霍然起身,带翻了桌面上的丝绒餐布,嗡鸣声持续不断横在脑腔作响,我大步走到门口,又猛的止步,想起来这是京城,并非上封。
而何书韫还在上封。
我忍着耳鸣回头,看到了阮棠惊愕的眼神,她正揪着几张纸巾擦拭着洒在身上的酒,往我这边快速走来,服务生在半路拦住了她,阮棠一遍递给我焦急的眼神,一边快速的拿出手机结账。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一般,缓慢而又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