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时不能拿来做比较的,人依靠柴米油盐活,喜好都会随着年纪的增加而改变,何况是想法,想法会随着每日见到的人或事而依次修正和摒弃,二十几岁的自己尚且不能理解年少的自己,何况是理解旁人?
即是不理解,又怎么会觉得他人的愁滋味是什么味?平白多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程祁望着我,眼里似乎有无尽的无可奈何,可就是这么点捉摸不定的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让我的气更盛了一层。
我越过他和保安室的保安打招呼,不知道能不能方便我们这些在知行毕业的学生进去探望母校。可现实却狠狠抽了我一巴掌,岗位上的保安早已不是十年前我上学时的熟脸,这个更为年轻一点,干脆的摇头,说出的话分外无情:“没有校卡,不是在校师生,不能进。”
我呆在原地,倒不是我不清楚现在校园安全发展到了何种地步,哪怕我如实讲出了当年教我的任职老师,都不能使他通融一星半点。
身后的程祁凑近保安室,和当值保安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终于面无表情的替我们开了道栅栏干,对于我和程祁的区别对待没有丝毫脸红。
我羞愤欲死的难堪起来,一想到刚才我还振振有词的指责程祁乱用诗词,而这一刻还要靠着他才能进入母校,我就心不甘情不愿!
程祁走在前面,双肩微微颤抖,我气不过跟上去:“你在笑什么?”
程祁回头,脸上的笑意未尽:“没笑什么啊。”
“你笑了!”
“没有。”
“有!”
“没有。”
我哼了一声,大步越过他向前走,似乎还能听到他在身后隐忍的笑。
校内应该有两三个班在上体育课,我们穿过篮球场,并肩而行在熟悉的校园里,校内并不大,这么多年知行除了新建立的分校东校,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改变,还是那几栋楼和那几扇门,就连教室桌椅的颜色都没有改变,除了新颖一点,看不出来什么区别。
路过篮球场,场地内瘦高的少年高高一跃,耳边的汗液随之掉落,篮球“咣当”砸进球框内,四周登时响起一阵欢呼。这场面上面的少年气太过强悍,我不可避免的停下了脚步,中场休息时,场外观望多时的女生三三两两拥过去给心仪的男生递水。
我心生恍惚,看着场上一高一矮、一男一女,恍惚看到了我张扬的十几岁。我下意识的去找让我梦自此开始的那个人,恰如其分的望进了程祁的眼底。
——十六七的少年身高无形的挺拔起来,随之变换的还有五官样貌,更为深刻幽邃。
可终不似,少年游。
我避开了程祁滚烫的目光,喉咙滚了滚:“你刚才和门卫说了什么?”
程祁失笑:“你怎么还没有忘?”
“不说算了。”
程祁先一步抓住我欲要离开的手腕:“别恼别恼,我……就说了我的名字。”
“……”
操!还有比这更气人的吗?!
我有意无意的往当年数理化的办公室那条路上走去,伤感道:“程祁。”
程祁不明所以的停了脚步,我唇边渗出苦笑:“其实我是怨自己。”
我怨恨自己不够争气到能和你并肩的位置,即使我使出全力也还是在中上游徘徊,尖子、宏志班、普林斯顿和京大都不是我能企及的。
“孙旭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真是应了我的喜欢,会误你。”
旧事重提,生旧隐秘的心思在十年后似乎能成为一笔带过的释然,释然的仿佛那几年分量不够秤的轻飘飘和随意。
程祁还没有说话,电话便打断了他。他在我面前向来无所顾忌,我也如愿的看到了上面的“老孙”两个字。
程祁应了几声便挂了电话。
他看着我,似乎是在想我方才说过的话题。
“老孙找你什么事?”我忍着恶心,似他一般亲昵的称呼道。
程祁的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什么破壳的裂口,“我今天约了老班……和你一起吃饭。”
我的心跳漏停了一拍,笑容僵了一瞬:“什么?”
程祁敛眉,那点兴奋很好的隐去了:“如果你愿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