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府中来了客人,他们去了书房与宋安议事,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我随手扔了几片宋安的收藏茶叶进壶里,再从池塘里随便舀了点水,搁楞两下,也不管里面有没有泥,就将它扔火里加热(反正也烧不坏),半晌,我将它拿出来,端着去了书房。
既能听情报,又能恶心他们一番,想想都爽。
进去后我才发现,原来来者是罗西国的商人,来“上贡”的,顺便要求宋安帮助新的罗西商人来文行商,为了得到更多利益,宋安答应了,他们将新商的资料交给宋安,把银子留下才走了,走的时候还嘀嘀咕咕地说茶有股怪味。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精心泡制的。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拿到那些商人的资料和他们的官府批文。
我转头看向宋安,正欲开口,但他好似看出我眼中的试探,似笑非笑地说:“想知道什么?“
我尽量让自己眼神看起来清澈无辜,人畜无害。
“他们……是谁啊?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凑近,说道:“听不懂,就不需要懂,有些事别问那么多。”
那怎么行?
我强忍不适双手勾住他脖子,整个人靠得更近了些,我放软声音道:“可是……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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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日。
我得逞了。
他在迷迷糊糊之际什么都说了,从他被罗西要挟,到帮着罗西步步侵蚀文朝朝政、经济,诉苦的语气和委屈的哭腔,他想挽回自己在我这的形象,想让我理解他,想告诉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但这怎么可能?
他与我的仇,不共戴天。
待宋安熟睡,我蹑手蹑脚地回住处,随手在旁边拿了个桶便控制不住地狂呕,太恶心了,费力讨好自己憎恨的人的过程比受刑还难受,但我总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宣泄自己的恶心,只能窝囊地在背后无能狂怒。
这时,佩儿牵着潇潇来了,她应该是带着潇潇在院中散步,听见我回来的动静来迎接我,结果却看见我如此狼狈的模样。
佩儿见我如此,似是明白发生了什么,担忧地开口:“夫人……”
“娘亲……您是不舒服吗?”潇潇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病人。
看着潇潇天真单纯的脸庞,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么不堪,于是忙地道:“我没事,谢谢你们的关心……”
佩儿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潇潇的后背,道:“潇潇,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娘亲和佩儿姐姐很快就来陪你玩,好不好?”
“嗯!”潇潇欢快答应了,佩儿摸了摸她的后脑,目送她小跑着回了房间,才急匆匆来到我身旁,安抚地顺着我的后背:“夫人,您这又是何苦?明明恨他入骨,却要如此委屈自己?”
我看着她的眼神都能猜到自己的脸色有多惨白,我苦笑一声,看着头顶遮蔽天空的树影,心中的暗流无声涌动,催促着我尽快结束这一切。
“很快了……”我喃喃道,“很快就要结束了。”
如今我们活得如下水道中的老鼠一般,委曲求全才得来一丝生路,我要我们堂堂正正,重新站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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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日。
其实这几个月我都在想,等清楚掌握宋安所有把柄之后,将所有证据拿到手,再制造一场混乱,趁乱带着证据逃到外面去,我们就自由了。这天,我下定决心赌一把。
趁着宋安上朝的时候,我进入他的书房,把这一年我找到的,宋安的所有罪证都拿走。我已经和佩儿商量好了,她潜去厨房后的柴房,将我提前偷出的宋安的珍藏酒全部洒出一条通往宋安房间的酒路,一把火点燃拆房,这动静势必会引起宋府上下的注意,到时便是我们趁乱逃走的最佳时机。
我正在宋安的书房中寻找海外行商的批文,运气不错,在左侧第二排书柜的最底层暗格中找到了,新的旧的一个不少。再从书桌木板缝里取出通敌信件,确认无误后,将他们全部都塞进袖子里藏好。
我转身正准备离开,只见门框处倚着一个身影,她双手抱臂,慵懒地上下审视着我,像是在看某件垃圾。
是齐蔓。
“偷什么了?”她神色幸灾乐祸,语气间透着一丝玩味,好像在看着我未来的死刑。这种眼神,我在宋安身上也看到过。
这俩不愧是夫妻。
我装作神态自若,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她眼珠敏锐地跟上了我的动作,又很快转回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的表情,好像很期待看到我恼羞成怒的样子。
“没偷什么,我是来给大人打扫书房的,现在打扫完了,我正准备走,夫人这是要拦我?”
齐蔓站直身子,脚一勾,门便被她带着关上了。她缓缓向我走来:“别藏了,我知道你委屈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拿出来,被我夫君发现你必死无疑。”话音未落,她便伸手过来抢我袖子。
我大惊,慌忙避开:“夫人!请您自重!我知道我魅力无限但是你不能趁人之危!”为了保住一身的证据我也是慌不择言了。
果然,听见我的话,齐蔓脸色黑了一个度,但是她很快又恢复正常:“你这点小伎俩也只能恶心一下我了,这周围所有防卫已经被我支走了,你再大声,也不会有人来的。我说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随后,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道:“哦对,你不用担心夫君得知你死后会责罚我,一个玩具而已,既然已经对自己造成了威胁,扔掉,只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他对你余情未了,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对他来说心里还会好受些。”
“我有时候在想,”我摸索着挪到门边,却依旧被齐蔓死死拦着,不给我任何机会冲出去。“你为什么只喜欢宋安?天下那么多好人你为什么偏偏缠着宋安不放?”
齐蔓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我从小就喜欢他,一直喜欢到长大,却从未从他那里感受过一丝爱情。可是你一个外来者却轻易地将他从我身边夺走,我不服气!凭什么?所以,我拼尽一切只为了赢过你,得到他。”
我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惊到:“你对他的爱已经变质了,你现在对他的不是爱,是占有欲!”
齐蔓对此似乎无所谓:“是吗?我管它是什么,只要拥有他,爱不爱,又有什么区别呢?”
恐怖!是我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变态程度。
“你刚说,外面的人都被你支走了?”我幽幽地开口。
“没错,所以你就是死在这里,也没人会发现。”她笑道。
我一挑眉,也笑了:“那就好。”
在她正疑惑之际,我拼尽全力,一拳砸在她脑门上,直接被她干睡着了(晕了),我夺门而出,拼命跑离,生怕她身体素质好得离谱,立刻醒过来。
我跑的路线是能够被佩儿看见的,她瞧见我按原计划的路线撤离,立刻会意,一把火点燃柴房。
他将我的家付之一炬,我便还他一场火,哪怕这场火对他来说影响不大。
佩儿点了火便大喊走水,瞬间吸引一大堆人过来,她趁乱逃回我们的住处与我会和,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便将证据全部交给佩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以性命保管好,寻找时机交给对的人,但是一定不能打草惊蛇,我让佩儿赶紧走,我来为她吸引目标。
她问我潇潇怎么办,我看着乖乖坐在一旁的她,不禁有些茫然,是啊,潇潇怎么办?跟着佩儿走?四处奔波逃命?她还那么小,会不会死?留下来?齐蔓一定不会放过我,但是她到底也是一位母亲,她会不会心存恻隐,放过潇潇?
我不知道。
最后,我还是让潇潇留了下来,我会用命和尸体最后的尊严,来换潇潇活着,无论齐蔓向让我怎么惨死,想怎么折磨我的尸体,我都无所谓。这是我唯一能想到有可能保住她的方法。不是我不信任佩儿,只是那些证据实在是个烫手山芋,我不想给佩儿太多压力,她保护好自己就够了,剩下的,我来扛,我的女儿,我来护。
我一个人留在地狱就够了,她们,该活着去看人间的骄阳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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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关于宋安的把柄皆在佩儿手上,连带着我这本写了数年的日记,这些都是让宋家身败名裂的证据,只希望终有一日,它们能暴露在天光之下,被世人所知晓。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迎接自己的宿命了,未来拿到这本日记的后生,祝你好运。
湛缘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