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那些她故意气自己、跟自己作对的画面,也总能闷哼着放过。和当初一心只想置她于死地的境况截然相反,好像只要是她,就什么都可以了。
这种所谓心软、甚至是放纵的变化,让闻寻感到陌生。
曾经他可怜与自己处境相同的卢访烟,知道若自己不救她,她必死无疑。所以才破天荒漏出情感,伸援手将其带回了宫。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对流萤呢?
她可不需要自己救赎。
倔强、狡猾、心狠、手辣,若非自己先一步锁定与她合作,她可能一直都会是那副不把自己这放在眼里的样子。仿佛纵然身处深宫,她也有不依靠自己过活的法子。
流萤越是猖狂、越是无畏,自己就越是莫名受其吸引,控制不住对其纵容……
不知不觉中,朝着银汉宫方向越走越快的步子,已将闻寻全身带热。
迎面忽而有夹着烟雪的北风卷来,刮进眼睛里,也被即刻烫化。活一副今日见不到流萤、不弄清楚自己心中所想,就绝不罢休的固执样子。
回想今早下了朝,太后叫闻寻去慈安宫,说起又临近年关,应当给镇守边防的将士们下发一些补贴用品,以示天家恩德。
这是好事,也是肥差,自然是要落到太后的亲弟弟,镇国大将军阮时铮的头上。
应当会和去年一样,由他先统一调配各州各地各部队的份额,最后剩下大半,中饱私囊。
若换作从前,闻寻定不会吱一声。反正国库不是他的,战士也不是他的,他只需等中书令起草好了诏书,扣上印昭告天下即可。
然而现在,闻寻却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太后。
放眼朝中武将,除了阮时铮一派带出来的几路人马,也就怀化大将军向煜及其亲信部下还算有些本事和威望。
于是转念间,闻寻便和往常一样,事不关己地一口应下。直到太后说起细节,他才看似随意地插上两句,“那边西一带的物资就都给到向煜吧,由他再自行分配下去。”
太后闻言突然凤眸一紧,语气不善质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寻不屑开口,“自向若蝶失子疯魔后,向煜便一直请求让其夫人进宫见女儿一面。但这两年你一直提防着向煜会有别的动作,没同意。此事就权当是安抚他们吧。毕竟陇西还有个闻景,莫叫他钻了空子。”
太后手中佛珠被攥得更紧,老鹰般锐利的眼珠似要把闻寻看透,“皇帝如今倒也关心起政事来了?”
她冷哼一声,难不成坐了几年皇位就真以为翅膀硬了?呵,痴人说梦!若没有自己,他又是个什么东西!
太后啪一扔佛珠到桌上,坐正了身子等待闻寻跟自己解释为何“吃里扒外”。
闻寻却不慌不忙,直直白白说道,“还不都是向若蝶。”
“她见江绮玉有孕,也来求我,让我再给她一个孩子。”
他推卸着责任,语调轻蔑,像是若非如此,自己才懒得多话一样。
闻寻知道,现在还不能让太后有所提防,一定得在那个毒妇乐得最欢的时候,一剑封喉!
所以他只说后宫女人间的那些小心思,也足够太后明白这背后的关键。
果然,太后听完,当即便转起了混白眼珠。
当年致使向若蝶小产一事,她不仅没有背着闻寻,反而清清楚楚告诉他:向煜军功越显赫,向若蝶就越不可能生出皇嗣。
而如今,阮家后辈里再难挑出骁勇善战的,个个从小便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全然成了纨绔,凭太后多想提拔,也找不到一个真正能上战场的。
反观向家,向煜镇守边西一直带着两个嫡亲儿子,身经百战自不必说。就连他道边捡来的一个义子,这两年都屡屡拿下战功,硬在边西几个小国里拼出了小战神的名号。
这一升一降,太后就不得不对向家更加忌惮。
她可是亲眼见过先帝领军,拼死拼生打下大兴,最是知道兵队和兵权的重要,不然也不会闻寻一登基,就用重边防的借口,将曾经的元勋向煜遣去镇守边西。而能留在长安把控皇城的,就只剩下了阮家军。
是以稍作斟酌,太后便同意了闻寻的提议,不过另提一点要求,“那便遣时铮持符节前往边西犒军,代替皇帝布宣恩泽。”
她要让向煜亲自出来跪下恩赏,要让他记住,只要有自己在一日,他永远都别想越过阮家去。
闻寻不爱看太后的猖狂妄作态,起身欲往外走,可才刚起来,却被身后又一声响留住脚步。
“贺元易的那个女儿,你当真准备这么宠下去?”
提到西边的事儿,不止要安抚向煜,以防闻景乘虚而入与其结盟。
太后想起,还有渭州刺史贺元易,也曾是与向煜发生过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