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荒谬,半日前,她还与少年在此互诉身世,谁知一夜之间,竟阴阳永隔。
若那孙父尚在人世...
念及此,夜来已暗下决心,默念道:二位安息,血债已清,此镯当归原主,物归其位。
心念既定,她拂衣而起。
“顾少侠,恕夜来冒昧。方才可曾见着木匣踪迹?”
顾见春身形微顿,淡然道:“未曾...来时只见姑娘与这剑鞘。许是已被姑娘所说之人捷足先登...”
夜来指甲深陷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却强笑道:“想来如此...有劳少侠费心。”
诸事已毕,众人即刻启程奔赴双溪。
......
为免节外生枝,三人改换行装后悄然入镇。只见双溪镇长街人声喧嚷,市集鼎沸如常,似乎相隔数里的村落惨案还未波及此处。
“凉糕!现做现卖!”
青石巷深处,飘来悠扬的吆喝。摊主见行人停步,忙堆笑相迎。
“刚做好,新鲜的!公子可要尝尝?”
顾见春摆手推辞,目光掠过蒸笼里冒着热气的糕点。商贩瞥见其身后人影,咧嘴道:
“今日携妻儿出游?”
夜来闻言,脊背微僵,悄然退后半步。
顾见春欲言又止,却被身侧女子轻扯剑鞘,三人神情在晨雾中愈发微妙。
顾见春心中泛起一丝苦笑。此番若损了南宫姑娘清誉,如何担待得起?更遑论对方早有婚约,这般胡言岂非乱人姻缘?可若刻意澄清,反倒欲盖弥彰,当真是进退两难......
“那便来两块吧。”
“好咧!”
商贩擦拭案板时忽道:“客官面生,莫不是避祸至此?”
“避祸?”
“诸位行囊颇丰,又带女眷孩童,口音不似本乡人,倒像是避祸至此!”商贩说罢赔笑,“戏言戏言,切莫见怪!”
苏决明从顾见春身后探出脑袋,却嚷道:“你这卖糕的,倒有这般眼力!”
商贩挠头憨笑:“街边营生,总得学着察言观色。”
“两块哪够?”苏决明轻扯那青衫衣袖,似是央求。
“前日才说要忌口。”顾见春垂眸叹息,“我们已经买了许多东西。你瞧瞧这些行李,路人都当是行商搬家。”
“尝两口无妨!”苏决明竖起三指,“我发誓,绝不贪嘴——”
商贩趁机掀开蒸笼:“那再给您多添两块!”甜香随白雾四溢。
少年指尖在五彩米糕间流连,顾见春只得取出钱袋。
商贩数着铜板笑问:“可要给尊夫人带些?”
顾见春面色微窘,却转头低语:“夜来姑娘可愿尝尝?”
夜来迟疑片刻,终是颔首。
“这槐花糕啊,最是养颜!”商贩切糕时仍絮叨,“正配夫人这般品貌。”
夜来闻言,却骤然蹙眉:“不必了。”
刀锋悬于半空,商贩举着半块糕怔住。
顾见春瞥见少女面上寒霜,忙指案上切好的方糕:“劳烦包这份。”
接过油纸包时,他顺势问道:“敢问,城中医馆何处?”
“东街百善堂,方大夫医术最是高明!”商贩遥指巷口,顺口道。
三人匆匆没入人群。外乡身份终究惹眼,当速寻落脚之处。
......
“凉糕——”
商贩吆喝声再起,却见戴竹笠的玄铁剑客踱步而来。
“这糕点作价几何?”剑客浅笑,竟文质彬彬。
商贩眼底精光乍现,猛地扯起蒸笼布:“收摊了!收摊了!旧疾复发,得去抓药!”
围观者只见剑客巍然如岳,玄铁锋芒在斗笠下若隐若现。
“终是寻到了。”
剑客唇角微扬,轻整背后剑鞘,分明是那等待已久的慕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