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苏决明语带讥讽。
“慎言!孙家之祸,皆因魔宫起,与夜来姑娘有何关联?”顾见春声调骤沉,闭目长叹道,“待镖局风波平息,你我寻机将此物物归原主。”
“内含帝冢线索的至宝,你竟要归还?”苏决明骇然失色,“师父不见谶文所示‘梧陵有踪'?!若教那女人知晓此事,为夺碧天剑,你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岂能以未证之事度人?”顾见春袍袖无风自动,“你我私启木匣已属逾矩,此事权当未曾知晓。”
“绝无可能!”苏决明双臂紧箍着檀木盒,“性命攸关,岂能归还!”
“阿明,当日你分明应允过...”顾见春眉心紧蹙。
“师父也说个,必得验明身份才归还此物。如今尚未抵达镖局,查证来历,岂能轻信一面之词?!”苏决明赤眼圆瞪,“师父已受蛊惑,弟子绝不可再入迷障!”
顾见春胸口剧烈起伏,对峙良久,终是阖目低叹:“若真到生死关头,我自当以命相护。唯有此事,断不能任你妄为。”
他掌心朝上,声如磐石:“交出。”
“师父!”苏决明瞳孔震颤,满脸惊痛。
顾见春垂眸避开少年目光,语调沉凝:“物归本主。若还认我这师父,便将玉生烟交予我。若是不愿,你我师徒情分便如江上浮萍。”
苏决明紧咬牙关,猛然将玉生烟掷出。
顾见春似有所觉,抬手沉声道:“还有...”
少年袖中紫光微闪,暗藏的紫玉蝉早被他从玉生烟内取出。苏决明眼眶通红,终是愤然递还玉蝉。
“还她便罢!若遭毒蛇反噬,莫怨我今日未作警示!”
望着少年泪光中倔强的神色,顾见春默默将紫玉收进木匣,喉间溢出一声沉重叹息。
......
“罢了...”僵持许久,顾见春伸手轻抚对方凌乱发梢,忽而开口,“先前你不是想学防身功夫么?”
“十步封喉的那种?”原本颓然倚坐的苏决明猛然直起身,眼中迸出精光。
“早说过不许......”顾见春无奈。
“玩笑罢了!”苏决明破涕为笑,嬉笑着作揖,“师父教什么?”
“倒是不能十步杀一人。但打死一只老虎么...”
顾见春话音未落,一道拳风骤至少年面门三寸处,扬起他额前碎发。
“学不学?”
“学!”苏决明眸中迸出光彩。
拳影交错间,厢房成了临时武场。
......
一套拳法打完,苏决明心绪稍复,却累得直喘气。
“哎...你这根基也太弱了,不行不行。”顾见春见他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摆手。
苏决明垂头丧气:“招式我都记熟了,还要怎样?”
“记性倒是不赖。这套‘虎啸风生’讲究刚猛,你这拳软绵绵的,哪有半点虎威。还是先扎三个月马步,打好根基再说。”顾见春背着手踱步,故作深沉地叹气。
“啊?”苏决明肩膀垮下来,“真要扎马步啊?”
“这是自然。”
“就没有什么速成的窍门吗?”
“若我现在要学诊脉开方,能速成么?”
“当然不行!”话刚出口苏决明便恍然,“知道了,我练就是。”想到今后日日要蹲马步搬石锁,他后颈直冒冷汗。
“其实也未必要扎马步。”顾见春话锋忽转。
“当真?”苏决明眼睛亮起来。
“每日把这套拳练上三五遍,不出三月定见成效。”顾见春嘴角噙着笑。
这倒可以考虑...
苏决明琢磨片刻,突然回过味来:“你早盘算好要诓我练这套拳吧?”
顾见春耸肩:“随你怎么想,练不练在你。”
苏决明气得磨牙,偏又无可奈何。
“不过你天资聪颖,许是两月足矣。想我当年足足练了半年。”顾见春忙递台阶,顺手理了理对方凌乱的衣襟。
“半年?”苏决明瞪圆眼睛,“就这半柱香就能打完的拳法?”
“那时我才六岁。”顾见春耳根微红,轻咳道,“师父总说勤能补拙,许是我太笨,才要反复练。”
苏决明歪着脑袋,眼前浮现出小童笨拙挥拳的模样。想到这位严师幼时挨训的光景,嘴角刚翘起就被剑鞘轻敲头顶。
“练拳。”顾见春板着脸背过身去。
“遵命遵命。”
苏决明憋着笑摆开架势,任那剑鞘不时轻点腰腿调整姿势。深秋寒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屋内却蒸腾着热气,汗珠顺着少年绷紧的脊梁滚落。
床幔微不可察地颤动,昏睡许久的女子睫毛轻颤,恍若惊蛰时节的蝶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