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辛多夫家族和皇室合作,皇室用传国圣物,才能令艾辛多夫家族的少数几名纯血种抵抗魔法誓约的效力,进入王国境内。
为什么这群血族对血仆这个词反应这么奇怪?
……她又为什么在听到混血种这个词后,那么难过。
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左侧舌头肿胀着,碎木屑还卡在那,为洛德又添一道新伤。
他下意识吞咽,木屑顺着喉管下滑,被锁在暗无天日的胃袋中。
《圣典》有言,人是孤岛,岛的周围没有桥梁。
就像蚂蚁无法理解海洋的忧愁,又像男性无法体会到母亲的分娩之痛,自己不是混血种,感受不到他们的难处。
而他也被教导着不去理解血族,不去理解平民,甚至不去理解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昏暗与寂静中,重伤引发低烧。
洛德脱力地瘫倒在地,耳畔响起嗡鸣,遮盖挂钟里指针的走动声。
他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极夜之地不在乎时间,这里的居民大多被打上永生的诅咒,在这片暗沉的土地上麻木地行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会客厅外出现一道身影。
琳娜衣袍沾血,围巾不知所踪,脸部被纯黑的面具彻底遮掩,面具的眼部挖出两个小洞,露出瑰红的两点。
“大人忙完了?”驻守在外的侍卫和她问好。
“东边基本处理完毕,里面的人怎么样?”
侍卫脸上的笑凝滞一瞬,回答道:“关在里面,没什么动静。”
“我进去看着,你先去休息。”
侍卫朝门的方向看好几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面色不佳地离开。
琳娜手握上门把手,摩梭两下把手上繁复的花纹,推开。
红彤彤的眼睛在会客厅中转一周,在沙发后的地板上发现道蜷曲的背影。
他的白袍蒙灰,背部渗血,仿佛被人从高处推下,在尘埃中滚了一圈,长发散乱,不复往日的一丝不苟,比上次在黑金巷遇到时还要狼狈。
“伤口还没处理好吗?”
洛德迷蒙地睁开眼,视线聚焦于那张面具上,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看不见说话者的嘴唇,洛德却诡异地从那张黑漆漆的面具里读出几分关心。
眼见昔日高高在上的圣子如今沦落成这副鬼样子,饶是琳娜,也不由得在心底生出几分感慨。
面具底下传来为不可察的叹息,她摘下黑手套,越过洛德,拉开半掩着的抽屉,从里头拎出个木箱。打开箱子,里头是绷带、白醋和药酒。
他伤得是有多重,医疗箱都那么明晃晃地摆在前面,也不知道给自己处理一下。
琳娜伸手探洛德的额头,后者体温不断攀升,像漏风屋子里的火炉,用尽全力烧着才不会让屋子结冰,烫得吓人。
再不抢救,这人就要去见他的光明神了。
琳娜没犹豫,掀开染灰的圣袍。
锻炼良好的躯体崩到脸前,黑灰的魔法纹路蛮横地盘踞在皎白的前腹、侧腰和后背,琳娜的眼睛不自觉地往旁边偏移一瞬。
这些纹路令伤口变得不明显,琳娜拇指挑开药酒瓶盖,前前后后浇个遍,接着撕开绷带包扎。
背部和前胸不太好包扎,那里的伤口很早就撕裂开,和圣袍粘连在一块儿。琳娜将药酒倒到粘连处,等衣袍软化后,用指尖轻轻夹住衣袍上的褶皱,尽可能慢地揭除。
伤口和衣物黏合时不能揭得太快,琳娜见过撕得太快,结果把整张皮带着肉揭下来的。这种把皮揭下来的,如果不用治愈魔法,病人得花费数月才能好。
治愈魔法要高光元素亲和度,极夜之地可没人会。
揭到前面时,洛德忽地瑟缩。
琳娜因此停下动作查看,指尖不尴不尬地悬在洛德胸前的褐红小点上。
洛德把额头贴在冰凉的木桌桌腿,从高烧的钳制中勉强抽身。
他努力忽视停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喘息着说:“我自己来。”
琳娜忙不迭地把药酒和绷带丢给洛德,仿佛这是什么烫手山芋,然后坐到最远处的座椅上,面朝墙壁。
雪白的墙壁让声音放大,密闭环境中,衣料的窸窣声被无限放大。
血族为什么要有这么好的听力。
琳娜郁闷地坐在柔软的丝绒坐垫上,头一次觉得这种昂贵的面料如此扎人。
“请问有多余的衣物吗?”
听到人说话,琳娜条件反射地转身,猝不及防地看见被绷带包裹着的上身。
下一秒,她的眼睛闭上,两点红光啪地熄灭,显眼至极。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有,需要的话跟我过去拿。”
“好。”洛德沉默片刻,他被挤压在涡流般的权力争斗中,许久没有感受过他人的好意,笨拙道:“谢谢。”
话说出口后,讽刺感涌上洛德的心头。
自诩为神使的光明神信徒加害他,被称作恶魔的血族帮助他。
洛德不知道琳娜扮作人类混入猎魔人学院的目的为何,心底仅存的那点感性叫他刻意忽略这个问题,对琳娜的身份暂时性地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