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祁观槿送姜婉回学校,他手边提着一袋垃圾,脚上穿着一双毛绒拖鞋,江城冬天阴冷,整个天空都雾蒙蒙的,天色黑得比较快。
他不放心姜婉一个人回去,一直把人送到公交车站。
姜婉这学期没有回家,她父母上次在学校大闹一场,学校的老师们都知道了她的家事,破例让她寒假住在宿舍,每天在规定的时间回寝室就行。
就因为这个,姜婉推辞好几次,最后还是班主任不容置喙,帮姜婉填了申请表,向学校申请了一笔奖学金。
“姜婉,老师是过来人,知道在多兄妹家庭中,大多数女孩都会被父母当成供养兄长的养料,你现在年少,脸皮薄,高考是你唯一可以改变现状的道路。”
周林芝抱着自己的茶桶,语重心长:“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这些事情应该是大人去解决的,你不要有负担。”
他向上面打了报告,教书育人十余载,不忍看一颗树苗夭折,姜婉是他的学生,他能做的就是为她将来的道路上铺上一块砖,是他职责所在。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姜婉你的未来正在开始。”
“你真的不考虑住我家吗?每天这样搭公交也不嫌累。”祁观槿看着马路上慢慢形式过来的公交车,靠在站牌边,看着小雨落在马路上,黑漆漆一片,不远处有小孩把鞭炮扔在水坑里,笑哈哈好的逃走。
水坑发出沉闷的爆破声,溅起一点水花,撒向四周。
姜婉翻了一个白眼,上前站在祁观槿面前,一本正经。
“祁观槿,您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祁观槿:?
“我好歹是一个女生,你知道吗?我是母的?母的知道吗?一个年轻风华正茂的小姑娘跟你们兄弟两住一块吗,不出三天,风言风语能传遍整个小区。”那些难听的话不用她想,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祁观槿一愣,“抱歉,我忘记了。”
他真的没有性别意识,日常里接触的同龄女孩子几乎没有,一时之间忘记了姜婉的性别。
“不不不,相处下来其实也挺好的,我不想被人当做女孩,你知道吗?”姜婉停顿了一会,马路边行驶的车辆在雨中飞驰,灯光打在女孩身上,像是被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女孩站在光晕中,慢慢说道
“就因为是女孩,家里人轻视我,兄长把我当成彩礼可以随意处置,我不允许有出格的想法,让我读书也是为了在媒婆说亲时能叫上价。你和高辉真的很好,我很感激你们,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作为人存在得意义,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儿。。”
祁观槿没有说话,他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姜婉,“小婉,你超棒的!”
公交车犹如一位步履蹒跚杵着拐杖的老人,慢悠悠的行驶进站,刺啦一声打开车门。
“快上车,天要黑了。”
他目送车辆走远,转身回家,一辆黑色夏利车停在路边,喇叭声响,祁观槿站定脚步。
孟闻坐在驾驶室上打了一个手势。
他出来没拿伞,想着就几步路用处不大。祁观槿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孟闻角落里看了多久,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衣角。
在孟闻看来,这是祁观槿害羞的表现,如同一只在暖阳下翻转肚皮的小猫,被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偷偷摸上一把,害羞胆怯,微微脸红。
他坐上副驾,将安全带系上,歪头看着正在开车的孟闻:“哥哥,你怎么把车开出来了?”
孟闻眸光淡淡的,“临时要出趟差,要带人去县城一趟,出门时在玄关看到你没有带伞,先接你回去。”
车厢内散发着好闻的味道,是一个薰衣草香囊,端午节的时候祁观槿缠着桃子姐让她教自己做香囊。
把收集来的薰衣草花蕊晒干,再放一点提神醒脑的洋甘菊混在一起,用红布包裹,系上红绳挂在后视镜下面。
洋甘菊的香气混着薰衣草的清香,清爽干净。
在一汪暖暖的香气中,祁观槿扬起脸,一双眼睛,净如琉璃,“可是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哥哥能回来吗?”
他们每年都会去桃子姐家里拜年,祁观槿有些担心孟闻赶不回来,要是哥哥缺席了年夜饭,他想想都觉得难受。
“应该能赶回来,哥哥答应你。”他长臂一展,轻轻将祁观槿拥入怀中。
“小槿,你长大了。”孟闻轻叹一声,声音微不可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