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乐愣着没说话,整个人却逐渐从脸皮红到了脖子。
大夫见他不出声,以为就是他揍的,狠狠白了他一眼,只指了指对面的人,说:“口罩摘了,舌头伸出来。”
一拉下口罩,满脸的胡茬露出来,大夫也愣在原地,随即手开始东摸西摸,又是拿眼镜,又是拉抽屉,半晌讷讷道:“那什么.......其实我这人挺前卫的。”
此话一出,白予乐连脑门都红透了,感觉自己变成了托马斯小火车,耳朵眼里都在突突喷热气,磕磕巴巴从牙缝里挤出细若蚊呐的动静:“这......这我大.....大哥。”
大夫默了一默,似乎还叹了口气,伸手示意:“手拿上来,先摸个脉吧。”
男人整个人都病恹恹的,反应迟钝半晌不动作,白予乐把他的胳膊拽上来,撸起袖子。大夫一抖手腕,叩稳他脉门,眉头忽然皱起。看了他一眼,又摸,再看一眼,示意换手。
“少见,真少见。”又摸了左手,大夫啧啧称奇,“都病成这样了,脉还挺有劲儿,直弹手,是个练家子吧?”
白予乐听大夫这么说,心虚道:“嗯.....他以前在少林寺学武术,这不还俗了吗,头发刚长出来。”
“难怪。”大夫感叹,“他这脉搏都比普通人慢那么点。”
白予乐听不懂:“那是好还是不好啊?”
“当然是好了。”大夫又啧一声,“说明他心脏输血功能强啊!底子强劲,尤其是这左手,尺脉强劲,肾阳足足的,不然气血淤滞成这样,早倒了,诶不是——”大夫顿了顿,虎起脸来,“你还没说呢,他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白予乐迟疑片刻,把早准备好的腹稿脱出:“是这样的大夫,我这大哥,前段时间因为点事儿,让人给打了,我们也没什么钱,就接回家里自己养着,这几天降温受了点风,感冒好几天了,也在药房配了点感冒药,烧还是反反复复,我是怕拖久了成肺炎,所以一早就过来了。”
大夫脸色这才转晴,又仔细询问了症状,说输液暂时不用,先开个方子,扎个退烧针,先把烧降下来,吃几顿药再说。
“叫什么?”大夫垫好复印纸,捏起圆珠笔。
“姓白,叫.....大哥——”白予乐见大夫满脸“你们是不是在占我便宜”的疑惑,拖长音调力挽狂澜,“哥——饿个,大个!你看我哥这体格子,是吧?”
大夫嘬着牙花写上了,又问:“多大年纪?”
白予乐想都大哥了,怎么也得比自己大几岁,估摸着说:“快三十了。”
小诊所登记没那么讲究,却也要问身份证号,白予乐顿时汗流浃背,只得说出门急忘了带,好在大夫没计较这个,只说那留他的也行。
扎针的时候,男人似乎是烧得难受,听人说话都有点迟缓。白予乐以为他害怕,抱住他脑袋把他脸捂在自己怀里,说:“大哥,你别看,不看就不怕了。”
男人没吱声,只耸了耸肩膀,脑袋埋得更紧。白予乐莫名想到以前楼上那只酱油色金毛,每次拉稀来自己诊所查血扎针的时候,都把脑袋死死埋主人怀里,一耸一耸的抽泣。
白予乐摸了摸男人头顶扎手的短茬,说:“好了大哥,打完了。”
三天九顿的西药和两副活血化瘀的中药,算下来一百来块钱,算良心的。打完还得留观半小时,白予乐见街边有就地买菜的,让他在这儿等着,自己出去买菜,他又不肯,只得算着时间到了,两人一起去。
走走停停买了点新鲜的菜和肉,又给男人买了双运动鞋和两件长袖衫,这么一番折腾,也到晌午该吃饭的时候了,两人随便找了个小面馆,准备对付着吃一顿。
不想菜还没上来,男人忽然抬眉冲他恶狠狠一瞪。
白予乐正掰着一次性筷子,让瞪得手上一用力,筷子接头没掰好,废了。
“怎么了大哥?”
男人用气声说:“又有人在跟着我们。”
白予乐心头一惊,下意识就要回头,两腮让男人迅猛而轻捷地稳稳捏住,回正过来。嘴唇被粗糙的指腹一抹,男人收回手,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指尖,顺手又擤了个鼻子,用纸巾遮掩着口鼻,低声说:“别看。”
白予乐知道对方刚刚是在用擦嘴的动作合理化不让自己回头的行为,脸却莫名臊起来,磕巴道:“这......这样啊。”
面上来了,白予乐让饭香味扑了满脸,智商回升,掏出小灵通打开相机自拍镜头,偷偷拍了一张后面,放大看清楚后“咦”了一声,把手机推过去。
“大哥,是这个人吗?”
男人低头只看了一眼,便点头道:“对,之前来店里买东西的也是他。”
白予乐正要把手机拿回来,就见男人抬头死死瞪住自己身后,还没转头去看,肩上搂过来一只手,让一屁股顶进长板凳里侧去了
“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白予乐转过头,跟坐下来的花衬衫长发男来了个面对面,墨镜上照出白予乐瞪圆的大眼睛,他认出来对方是赵老师身边那个小弟,好像是叫沈骄。他以为对方是来问责昨天的事,一时不敢说话。
“这么看着我干嘛,不认识?咱不都老熟人了诶诶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