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季璋望向殿内,“你安心去公衙罢,我想再呆会儿。”
灾民暴乱,她若此时带着二宝与苏过一起离开,只会平增负担与威胁,甚至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这行程只能暂且搁置。
既然不离开,苏迨便仍然是季璋不可舍弃的心头宝。自然是能多看几眼,便多看几眼了。
苏轼何尝不明白她的思儿心切,否则也不会选择用苏迨来威胁她。这倒也是他乐闻其见的事,故而苏轼妥协了。
“公衙送信之人可还在外面?”苏轼琢磨道。
灵素点头,心下了然苏轼的意图,遂道:“郎君放心,灵素定会安全护送大娘子回府。”
“待大娘子回府后,速到公衙寻我。”话音未落,苏轼便拂袖离开。
“是。”
*
苏轼一走,季璋脱下虚与委蛇的假面,整个人都活络起来了。
在殿外站了许久,季璋内心将那道矮小的身影描摹了无数次后,她不甘心问道:“灵素,当真是没机会与迨哥儿说话吗?”
左右不过是慰问之话,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差错。
灵素却道:“上次郎君有辩才法师相陪,但也只是远远瞧上一眼。”
看来,是真没机会了。若真想回到之前的日子,还是得攒钱让他早日还俗。
“走吧。”早课结束,苏迨与师兄一道去斋堂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三人眼中后,依依不舍的季璋最终还是狠下心选择了离开。
不料正欲离开时,一碧眼瘦高个和尚拦住了三人的去路,“苏大娘子,别来无恙啊。”
“辩才法师,别来无恙。”虽然只与辩才有过一面之缘,但凭借那双异于常人的碧眼,季璋还是一眼便将其认出。
辩才打趣道:“贫僧还以为苏大娘子会唤贫僧老秃驴呢。”
季璋自认为与其并不相熟,也未到那个开玩笑的地步。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和尚莫不是亲耳听到了什么,这才发难。
苏迨尚且在他手里,季璋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皮笑肉不笑道:“住持将我儿抢去当作弟子,我们母子被迫分离,怎么也得容民妇埋怨几句不是?”
见季璋变相承认,辩才轻笑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苏大娘子愿意承认,倒也是坦率之人。”
望着辩才平静的眼眸,聪明如季璋此刻也猜不透这法师的所思所想,直截了当地问道:“辩才法师拦住我,想必不是为了追究老秃驴一事吧。”
灾民一事来得突然,她也得尽快赶回杭州城,与钱叔商议无名书肆接下来的运转,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此地。
辩才盘着佛串的手一顿,似是没想到她如此直接,顺势道:“苏大娘子果然聪慧。不过此事涉及天机,不相干之人万不可掺和其中。”
季璋怎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当即屏退身后二人,“二宝,灵素,你们去前面等我。”
“是。”
二宝不放心,临走前多嘴一句,“二宝就在前面等娘子,娘子有事唤一声就好。”
“安心去罢。”季璋点头安抚道。
不过就是片刻的分开,主仆二人之间却是在经历生离死别般,仿佛辩才是什么吃人的厉鬼。被当作坏人的辩才见状却并未生气,反应还没有季璋当着他的面骂他老秃驴强烈。
待周遭只剩下二人后,辩才缓缓开口:“想来苏大娘子也知,苏通判只是来杭州任职,自然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然竺僧的佛缘若是未修够,是出不了这寺门的。”
苏轼迟早会离开杭州,这一点季璋比辩才更加清楚。毕竟杭州没有名为“赤壁”的地方,可高中必背的《赤壁赋》是他写的。
“您的意思是,行善积德便能让我儿早日还俗吗?”季璋挑眉,心中已经领悟到了他的言下之意,只求一个肯定的答复。
相应地若苏轼任职期满,苏迨还未还俗便不能离开杭州,那么苏迨就是彻底地与他们分离了。
辩才避而不答,仍是那副出家人不会将话说明白的高深莫测模样,只道:“苏大娘子切记,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行善积德,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也不是人人做了,都能算在苏迨头上的。
此话一出,季璋脑海中倏然冒出三个人选,“这一点事关重要,可否请辩才法师说明白些。”
“是我,还是朝云?亦或是苏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