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唤了我无数声夫人,却不肯让我看一眼样貌!”
马车狭窄,拳脚施展不开,两人暗自斗法,片刻工夫就已走了数十个来回。
崔雪时的目的是要摘下无邪的面具,逼他以真面目示人,而无邪则是无论如何,都不让她触碰面具。
单论实力,无邪在她之上,但无邪似乎并不想对她出手,一味避让却也避得艰难。
木灵法术最擅捆缚,崔雪时心念一动,催起咒诀,无邪立刻有所察觉,抬手一掌拍向了她!
他修为已臻化境,此一掌不说十成功力,也足以使一具肉体凡胎化为齑粉!
于崔雪时而言,这一幕太过熟悉,不管是抬手起势,还是扑面而来的掌风,都与她前世最后挨的那记格外相似。
凭她的能力,左右两侧都可以躲,可她一时愣怔,竟没有躲!
“呃啊……!”
离奇的是,那霸道掌风扫过她时,仅将她弹开数尺,而无邪却闷哼一声,捂着心口跌坐下去。
“无邪……!”崔雪时意识到不对,爬起来想去查看情况。
“别过来!”无邪大口喘息着,胸膛起伏不止,“滚!滚开!!”
崔雪时被这阵仗吓住了,不可一世的无邪尊上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但方才她分明没有出手。
自从上了寰日宗,她一直都在受此人摆布,而眼下正是逃跑的好机会,只要她跳车逃走,无邪再难追上。
可她是医者,怎能眼睁睁丢下伤患不管?
师父也说,伤患就算犯了天大的过错,也要将其医好后,再行审判。
“无邪,我可以……”
“你不是想逃吗?你逃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无邪忍痛说这句话时,空洞的眼里竟闪过一丝悲伤。
他把崔雪时丢在车中,独自下了车,拖着步子往来时的路上走。
“无邪!”崔雪时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方才掀开车帘时,见路旁不远有一处冰湖。
无邪行至冰面上,催动法术凿开湖冰,而后一跃而下,将自己泡在了冰寒刺骨的湖水里。
崔雪时见他如此症状,想起曾在霭蓼的医书中看过,这不是单纯的受伤,而是遭到了灵力反噬。
难怪方才如此霸道的一掌,掌风扫在自己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原来无邪临时撤回了劲道,遭到了反噬。
师父还说,灵力修为越高之人,受反噬的情况就越严重,更有甚者,一击之下能将自身全部的灵根灵脉尽数毁去。
看着无邪痛得浑身发颤,崔雪时想,她若走了,此人恐怕会死在这里。
无邪要是死了,没去迎接仙君,整个寰日宗都要受到牵连。
“我是医者,让我看看你的伤。”她蹲上冰面,向他伸出了手。
“不用。”无邪言语极冷,避开她的手,退了半步。
看来,他还是很介意展露真实容貌。
反正疗伤也不需要看脸,就让他一回,不摘他面具好了。
崔雪时默默叹了口气,怪不得师父说,众生皆有执念,须得将执念全都放下,才能飞升成仙。
趁着无邪反抗不了,她将一缕灵力缓缓渡入。
“你的灵脉……你的灵脉为何会……?”
崔雪时从未见过如此异象,无邪的灵脉中虽然灵力磅礴,但被无数道“枷锁”穿透缠绕,她也说不上来,那“枷锁”究竟是什么,但灵脉被刺穿、被捆缚对任何修士而言,都是极为痛苦的。
若非要作比,他就如同一棵参天巨木,被无数藤蔓缠绕裹紧,形成了共生关系。
藤蔓的养分皆来自于巨木,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尽管痛苦,却没有办法轻易挣脱。
崔雪时源源不断地渡入自己的灵力,这些年在普茹洞天,她已参悟,木系灵力不见得全是杀招,只要运用得当,同样具备疗愈修护之能。
“这是……魔气?”
灵力导入越深,她越感到诡异。
重重“枷锁”捆缚之下,有一道微弱的禁咒,而禁咒之下,竟有涌动游走的魔气。
若非前世她与那灭世魔尊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她甚至都辨认不出,那就是魔气。
凡间修士若被魔气侵染,起初会有一丝辣痛,继而如同醉酒一般,变得昏聩乏力、丧失神智。
若任魔气留于体内,心智被其蚕食殆尽,最终便会入魔。
但无邪看起来并没有入魔,他甚至是寰日宗的宗主,在正道仙门中占有一席之位。
算了,不想那么多,先救人要紧。
崔雪时见他浑身都已湿透,却被那副黑袍层层裹紧,遂从冰水中捞出他一条胳膊,卷起衣袖,发现其上经络虬结,好似千百条蚯蚓钻入了皮下,致使肤上透出青黑交错、异痕斑斑,十分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