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衿浣派独身一人,日子过得如此煎熬。
道奕完全将她当作是光耀门楣的工具,逼她抛头露面,迫使她在外客面前舞刀弄剑,全然是一副瓷瓶模样。
只因她生得冰雪聪明,被供奉为高山圣女,神不可侵,众人都只为一睹她的真容而来。
而她那天下第一的志气,早被霜羽巅上的风雪磨平,死在了七年前的那一日,又在五年前彻底身毁神亡。
——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她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字字拨动司寇翾紧绷的心弦。
她的师尊为了护住自己一条贱命,而枉死在左丘翼的手下。她应该是恨自己的。
可又听她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那时说要名动天下,现在呢,你做到了哪一步?”
并非是轻蔑的语气。
而是目光炯炯的瞳仁,极认真。
宁骁和顾贺虽然面上要强装淡定,但内心早就炸开了锅。
顾贺:这不是霜羽巅的圣女吗?
宁骁:司寇兄如何会与这位道士姐姐扯上关系?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
顾贺:名动天下?其实再多惩治几个妖怪,我们司寇兄马上就能做到了。
而他们的心声一一被尽收。
眼前的两个人仍旧没有动作,只是冷静地看着她。
司寇翾几次欲开口,可回忆总是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隐隐作痛,他无法从中脱离,于是在她眼中看来,不过是在逃避。
苡鸢恬静地笑,替他回答:“马上了。在仙道大会过后,他定能扬名立万。”
他只微皱着眉头,不知苡鸢为何会这般说。
莫非,她也知道阿母留下的秘密?
她与苡鸢相视许久,最后疑问:“哦?”
苡鸢在她跟前微微欠身,颔首道:“我们并非是擅闯,而是要参加仙道大会。”
“迎客的日子早过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略带敌意的眼神将他们扫得很不自在。
而她的五指还搭在剑柄上,似乎只要抬手出鞘,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在衿浣派面前,只有敌人。
依照道奕说的,她自从被捡回的那一刻起,她便生是霜羽巅的人,死是霜羽巅的鬼。若有人来犯,唯有刀剑相向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她不会念及旧情。
更不会念及心思不明,诡谲怪异的他们。
怎知这女子还是抿着笑意,看久了,竟觉着这笑意的背后冰寒如霜。
“是路上有事耽搁了,这才误了时间。可你们既说参加仙道大会毫无门槛,只需找到入山的路即可。若我们都走到这了都不让进去的话,我劈开的山算什么。”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你、你将那山劈开了?”
那是师尊生前亲自设下的障眼法,是他为霜羽巅设下的结界,一直以来坚不可摧,抵御了许多外人的入侵与觊觎。
这是衿浣派的后门。
如今出现在眼前的他们,到底是何人……
心中难免发凉,可女子却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将结界恢复好了,甚至比之前的,还要更牢靠些。”
话一落,李睢清换了眼中的情绪,由冰雪堆出的漠意转为狠厉的仇光,她手掌击着剑鞘,长剑便从中而出,被她牢牢握在手中。
千钧一发之际,就当她要剑抵女子的脖颈时,一直站在女子身后沉默不语的司寇翾就冲到了前面来。
他的动作要比自己快一步,目光敏捷地捕捉到她长剑的走势,在风驰电掣间竖起两指,同样是快而利落地抓住她长剑的剑尖,止住了它的攻势。
曾在幼时的一面之缘,而今却杀气重重。
他的两指仍抵在剑身上,嗓音低沉:“你要干什么?”
李睢清一开始尚未缓过来,现如今倒是清醒了片刻,发觉自己的轻云正被人控制在手中,便使了五成力将剑收回。
剑刃锋利,划破了司寇翾指上的皮肉。
霎时,血开始不断往外涌。
“我、我并非有意。”李睢清有些慌乱地侧过身,不敢多去看眼前的他。
宁骁和顾贺见状不妙,一窝蜂地就涌了上来,张开手挡在受伤的司寇翾跟前。
宁骁不满喊道:“喂!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出手伤人呢?我们掌门是出于好心才帮你们恢复的结界,你若有不满,直说便好了!”
顾贺连连点头附和,凶狠的眼神似粘在她的身上,寸步不离。
鲜血“啪嗒”落地,在冰面上绽出一朵又一朵的红花。
情况愈演愈烈了。
她身体的温热靠近着司寇翾的寒冷,甫一抬眼,苡鸢便看到了他眼中模糊的湿意。
这是......哭了?
面前的两人闹得正凶,忽然就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于是冷了会儿,左思右想后又怔愣回眸。
只因苡鸢说:“你出手伤人是你不对,若要弥补,就让我们进山。不然,你要怎么赔他的血和泪?”
“可他伤的并不重。”她语气渐渐冷静下来。
“可到底还是见了血。再说了,我们不远万里的来,难道这就是衿浣派的待客之道吗?”
她收回视线,“今日之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衿浣派无关。”
身后的司寇翾将可怜扮到极致。
这向来是他的强项。
通红的一双眼挂满晶莹泪珠,在雪下渐渐凝成冰霜。羽睫乘着霜白颤动,偏偏若蝶舞。泛粉的眼尾与额前洒落的几缕碎发,冷风下,显得分外可怜。
“我可以让你们进山。但,我要如何才能确认你们并无敌意。”
她的话是对着苡鸢说的。
这世间,还没有她不能读透的内心。
除非那人与她势均力敌。
或者,远在于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