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方几日,世上已千年。不知道本丸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大将和一期哥他们又在做什么……
本丸屋顶渐渐出现在视线中,药研藤四郎的心也越来越忐忑不安。
大将她……应该已经收到信了吧?
由于实在无颜面对大将,自己便将秘密悉数写在信中,不知道大将会怎样处置?如果、如果被她勒令离开、再也不许出现在她面前,自己能否坦然接受?
不,果然不行的,想想就痛得要碎刀了。
但是,像自己这样的药研藤四郎,又怎么配得到她的谅解呢?从开始的隐瞒不报,到害她多次遇险受伤的弱小无能,再到未经允许私自叛逃,单独抽出任何一项罪名,都足以刀解他上百次了。
只是在这之前,他想再见见一见大将,再看一看粟田口的大家们,就算只有这最后一面,之后被解除契约驱逐或者……就地刀解,他也认了。
可惜,还没能跟大家一起看樱花和大海。
药研藤四郎磨磨蹭蹭,突然懂得了修行途中遇到的旅人所说的“近乡情怯”。
路再长,也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看着眼前的本丸大门,他几次伸手欲推,又每每在将要触碰到门板时倏然缩回指尖,仿佛面前伫立着的是两片滚烫的铁板。
万一、万一大将已经决定不要我了,她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该怎么办?果然,还是找个地方自行消散……吧?
这么长时间了,她说不定已经有了新的药研藤四郎,不切断契约只是她不会,或者……是她心善。就算没有新的药研,她身边肯定也已经有了更多的刀剑,不会缺少我这一柄普普通通唾手可得的短刀了。
他不由地后退两步,颓然放下举了好一段时间的胳膊,深呼吸就要转身。
那是什么?药研感受到有股熟悉又亲切的灵力向这里接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切慌乱的脚步声和乱抱怨的语调:“姬君您慢点啊,摔倒了怎么办?药研哥又不会跑……”
“我怎么慢得下来?快点啦乱酱。就知道流岚那个不着调的一天不看我笑话就浑身难受,明明药研刚进山下的结界他就知道了,非要憋着拖到现在才跟我说!药研也是,怎么站在门外不进来?是没见我来接他不开心了吗?啊……乱酱你说我要怎么哄他啊?”
大将,是您啊。原来……您还愿意要我,还允许我霸占着您刀账里药研藤四郎的位置吗?
这真是……太好了啊!
药研藤四郎心里涌上难言的感动,他疾走至门前,搭在门扇上的手指颤抖着,能一刀捅穿敌人的手此时竟使不出半点力气。
正在药研呆立着如坠梦境之时,哐当一声,大门被迅速拉开,几乎是同时,一道身影欢呼着从门缝中窜出扑了上来——
“药研你终于回来啦!”
颈边被散发着植物清香的碎发蹭来蹭去,微痒从皮肤到喉咙再一路蔓延至心脏,耳旁是略带急促的喘息。他曾经数着这个人潮汐般起伏的呼吸声度过数个无眠的日夜,她的无助恐惧还历历在目如鲠在喉。药研下意识收回胳膊将她揽进怀里,顺手轻轻拍抚后背。
她眼下的青黑已经完全消失了,也不再无精打采心不在焉。
看来这段时间她过的不错,比我在的时候开心多了。从乱这么担心的样子就知道,粟田口的大家也肯定和她相处的很融洽。
这很好,真的很好,即使没有我在身边,她也被大家照顾的这么妥帖啊。
原来,我真的……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
“嗯,大将,我回来了。”大将,谢谢您。
“咦?怎么不太对?”感觉好像有点奇怪的样子,我记得药研应该比我低半个头的吧?怎么……
“哇!帅哥你谁?”
我从紧实有力的臂弯里刺溜下来,绕着手足无措的他转了两圈,从上到下扫视了好几遍,硬是找不到跟他以前完全相同的地方——个子猛蹿了一大截,已经比我高出多半头了,和本丸里某些胁差甚至打刀都差不多了吧!脸也比之前成熟许多,眼睛狭长明锐,两颊圆润的弧度也消失了,下颌线更加清晰,整个面部都变得棱角分明,但温和内敛的表情还是让他保持着一股温润感。
如果说曾经的药研是位小少年的话,那么眼前这位从外貌上来看更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了,但又比我原来世界的同龄人们多了份沉稳气质和眼底的隐隐锋芒。衣服上也添了几件护甲,整个刃看起来更凌厉了。不过这副外貌倒是更符合他本就低沉温厚的嗓音。
“哇……这位药研哥好锋利好厚重,跟我们本丸的那个完全不同呢!”乱捂着嘴星星眼地感叹。
好看是好看,但是!从没听说过刀剑付丧神修行结束会长个子的啊!流岚家的极药看起来除了出阵服以外明明就跟没修行前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思不得其解,挠头。就不是很懂你们付丧神。
我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啊!我明白了!药研……辛苦你了!原来,你曾经这么痛苦的啊……
我心疼地看着他,伸手抚摸他的脸,从额头,到鼻子,再到线条流畅瘦削的下巴,来回摸索,不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