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忧环顾四周,不见一个人,她犹豫片刻,终究不忍心见死不救,于是便硬闯进屋子里试图救出昌平公主。
耳边噼啪炸响,呼吸灼热如沸,云无忧觉得自己简直像一张快被烧透的纸,好在一路烟熏火燎之下,总算顺利找到了昌平公主。
此刻昌平公主灰头土脸,泪水纵横,发髻都被烧秃了一块,蜷在妆台下抖得可怜,哪还有半点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样子。
见到云无忧,昌平公主攥着哨子的手落了下去,泣不成声道:
“程曜灵……怎么是你……我这么快就死了吗……我还没来得及见一见母后……”
云无忧见状在她胳膊上狠掐了一把,大声喊道:“不想死就跟我走。”
昌平公主闻言如梦初醒般起身,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跟在了云无忧身后。
然而她们没走几步,面前便掉下一根房梁拦住去路,云无忧本想再绕一绕,但祸不单行,这时不知何物从上方坠下,狠狠砸中了她的脊背,痛得她一时动弹不得。
喉间血腥气翻涌,她肌肤被火烘得生疼,汗水滴进眼里,视线一片模糊。
眼看着是出不去了,云无忧强撑着扫视一圈,找了个角落和昌平公主一起躲过去。
她此时头昏眼花,全身作痛,但还记得军印的事,从胸口掏出那块白布,将簪子的尾端在火中烧红,而后对着身旁只知道哭的昌平公主道:
“别哭了,会画画吗?”
昌平公主噙着泪对她点头。
她将白布和簪子都递给昌平公主,伸出手臂虚弱地喘着气道:
“将这个图样,刻在我小臂上方,别多问。”
她的手实在颤的太厉害,只能找别人刻。
那图样颇为复杂,昌平公主虽然不解,但依言照做,费了些功夫才在云无忧的小臂上复刻完成。
云无忧收回手,看到小臂上那个丝毫不错的军印图样,煞白的脸上扯起一个满意的笑,现在只要她没被烧死,就能把军印带出去。
昌平公主看她居然还有心情笑,眼泪又开始往外涌。
云无忧艰难地呼吸着,心道昌平公主的眼泪要是能把这屋子淹了,也算是功德一件,只可惜她没那神通,哭也白哭。
她伸手拿回银簪,又将白布投入火中毁尸灭迹,以防被人察觉,后对昌平公主道:
“接着吹你的哨子,只要还有气,就一直吹,总能引来人的。”
生死时刻,昌平公主对她言听计从,登时掏出哨子使劲吹了起来。
云无忧看着她唇边的哨子,心道不愧是公主,连哨子上都讲究地刻着朵漂亮的芍药花。
哨音响了半天,还是不见人来,云无忧不禁苦笑:
“公主殿下……这次我是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刚拿到军印就要没命,辜负了那些陷在狱中的盟众,她真是死也不能瞑目。
昌平公主此时连吹哨的力气也没了,她靠着云无忧,面色恍惚,口中不知在念些什么。
云无忧努力晃了晃昌平公主的肩膀,试图让她保持清醒。
可昌平公主看到她的脸就是一通胡言乱语:
“你死了也活该……谁让你杀了晋哥哥……你该死!”
“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塞北蛮夷……除了本宫还有谁看得起你!”
头脑渐渐被窒息感侵蚀,眼前越来越黑,失去意识之前,云无忧听到昌平公主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程曜灵……阿云隹不是我杀的……”
语气里是十足的委屈。
……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云无忧只觉得浑身灼痛,脊骨、手臂和喉咙尤其痛,脑子里除了痛就是渴。
她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
“水……”
身体被人轻轻扶起,唇边也有水递来。
云无忧小口啜饮着,喝完一杯水后,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她认得这是良王府里段檀的卧房。
抬眼看向身后被她倚靠着的人,果然是段檀。
云无忧轻声开口道:“多谢小王爷照顾。”
段檀将她放回床上,脸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动作却极小心。
“你现下感觉如何?”段檀坐在床边问她。
云无忧喘了口气道:“还好,就是有些痛。”
“我去叫太医。”段檀起身离去。
云无忧则在段檀身后咧开嘴笑了起来,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今连看到段檀这张熟悉的死人脸都倍感亲切。
段檀走出卧房后,她费力抬起胳膊,见到小臂上完好无损的羽林军军印图样后,面上笑意更浓。
杨弈这种王孙公子恪守男女大防,不会窥视女子身体。
她被救出后的换衣敷药之事,定然是婢女所为,而婢女就算看到这伤处,又怎么可能认得绝密的羽林军军印?最多当作一处有些怪异的烧伤罢了。
……
太医看完诊离去,云无忧躺在床上,被段檀裹得只露出个头,问他:“小王爷,我昏迷多久了?”
段檀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