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表还没发下来,辛蕴挑了一个教室最后排角落里的空位坐下,没有任何和新同学社交的欲望,她拿出一张数学试卷开始埋头做题。
不知道是因为周围的噪音攻击,还是心情实在糟糕,辛蕴实在沉不下心做数学题,她只好收了试卷,拿出英语课本,捂住耳朵正要背单词。
旁边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辛蕴转头去看,只见外面站着一个又瘦又矮的男生,他指着她旁边的空位,嬉皮笑脸地问:“邬蒙呢?”
那人头上抹了发胶、笑得流里流气,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学生。
辛蕴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她旁边的位置。原来这里还有人坐?她以为没人才坐在这里的。
辛蕴心情不佳,只是冲那人摇摇头,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那人见她态度冷淡,撇了撇嘴,很识趣地关上窗走了。
周围实在太吵,辛蕴只能把晚自习当成早读,她背了一会儿单词,又开始背语文课文,直到嗓子发哑,她拿出保温杯,趁着喝水的间隙转头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座位。
晚自习的第一节课已经结束了,这人竟然还没来上课?这么明目张胆地逃课,真不愧是三班的学生。
然而不只是三班的学生足够胆大,就连三班的班主任也是超乎寻常的松弛,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快要下课的时候他才姗姗来迟。
他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说要开一个简短的班会。
这次班会的内容也很简单——一是欢迎新同学,二是任命班委会成员。
三班的班主任叫史振邦,是个身材匀称的中年男人,和面对学生时不苟言笑的四班班主任很不一样,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笑模样。
史振邦站在讲台上讲话,下面的同学坐在座位上讲话。
虽然教室里的噪声比起刚才要小了很多,但依旧像是充斥了一群闹哄哄的苍蝇,似乎永远都不会清净下来。
要知道这在四班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四班班主任就像一个纪律严明的将军,在他的管理下,同学们仿佛一个个令行禁止的士兵,保持安静这只是一项最基本的要求。
辛蕴听着史振邦嘴里那些老一套的欢迎致辞以及对于新学期的展望和鼓励,心里只觉得愈发烦躁。
说完了一堆废话,史振邦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噗”地一下吐出嘴里的茶叶沫子,这才开始说班干部的事。
“这学期的班长依旧是由王嘉禾同学担任,至于副班长,我想任命一位外班来的新同学。”史振邦抬了抬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在班里逡巡了一圈,笑眯眯道:“辛蕴同学,请你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你。”
听到自己的名字,辛蕴愣了一下,有些惊讶。
底下本来正在讲小话的同学们停了下来,茫然又好奇地朝四周张望着,教室里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辛蕴站了起来。
一瞬间,全班的目光探照灯似的集中了过来。很显然,大家对她这位空降的副班长有些好奇。
讲台上的史振邦打量了辛蕴一眼,满意地点点头,道:“辛同学,你坐下吧,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王嘉禾同学,当然也可以来问我。”
辛蕴挺直了背脊,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答道:“我知道了,史老师。”
接下来史振邦任命了几位其他班干部,又道:“座位表就不排了,暂时就这么坐着吧,等到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出来,再根据成绩排位置,这样也公平。”话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辛蕴的方向,表情似乎有些犹豫,问:“辛蕴同学,你要换个位置吗?你在后面能看得清黑板吗?”
他这一句话再次把全班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辛蕴身上。
对于这位新班主任的特殊照顾,辛蕴意外之余也觉得有些小小的荣耀。她正要说话,一抬头对上了其他同学看向她的眼神。
那些眼神中有好奇,有审视,也有戏谑。
辛蕴把原本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心中莫名生出一点傲气和叛逆来——
等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出来再调到前面也不迟,不然别人还以为她也跟那些借读生一样给史振邦送礼走后门了呢。
“不用了,老师,我坐在这里能看见黑板。”女孩纤细的脖颈绷得笔直,仿佛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天气预报说近十年来最强的寒流会在一周后登陆这个拥有上千年历史的文化古城。
寒霜落在玻璃上,凝结成了一朵朵透明的霜花,又被室内众人温热的呼吸融化成水珠流淌下来,像是一道道斑驳的泪痕。
后来在无数个冬夜里,辛蕴总会回忆起这个夜晚,她意识到当时年少的自己或许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