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是先怀疑,买下龙骨香的幕后人应当是个家底很充足的贵女。
第二怀疑的是,一屉龙骨香少则能装够二十来瓶香瓶,此香又不能保存太久时间,买家买下如此庞大的数量不可能是都为己所用,更多的是为了直接切断任何人追溯他的机会。
要不然他何必多此一举,逼着老妪五十年内不可再制此异香?
五十年……呵呵,这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太婆早就入土为安了。异香不再,五十年内无人传承,这是要龙骨香彻底灭绝了。
这买手倒是警惕,且不论有没有能发现洞市,便是发现了也难以找到这些线索。可惜,他想不到自己早就遣走的刘春盛还是被人找到了,龙骨香的遗骸也没逃得过搜查。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不透风的墙呢?
关阇彦攥着老妪不放,先问她:“龙骨香出自你手,可知买走的人都用来做什么?”
老妪的眼浑浊不已,此时已经被同样浑浊的泪汤浸满了,看起来甚是可怜,若不是章念早已提醒洞市疯子的秉性,再雷厉风行的人见了,估计都会骗得底裤不剩。
老妪颤颤栗栗:“我只会做香,不管这些!你得去问董十郎才行!”
他又换了个问题:“这些定金为何都是些女人喜好用的东西,里头的松脂又在何处?”
老妪痛哭:“大人,董郎都是八分利,我一个老婆子就只留了些实用的银子,其余的可都在董十郎那头了!”
看来这董十郎是非抓来不可了。
关阇彦暗忖起来:“十日之期方至,所有在外的董郎都会回到洞市,在这种时候要把他招回来的并不费事,只需要这老妪扬言打破买约,继续制香卖香,必会引来此人。”
他扬了只得意的笑容,用力拿剑往老妪的脖子处又抵了抵,威胁起来:“放出消息,就说你要继续卖香,把洞市所有的董郎都给引过来,半个时辰内找不着十郎,你就该想想要求我用那种方式把你解决了。”
老妪和那群疯子一样,眼中全无生死,只有生意,她畏惧道:“不啊!大人我还不能死!我的货还没卖完,我还要做生意呢!”
总之这些对话格外诡异,对关阇彦来说好似一种精神骚扰,再多待一刻,怕也要给一起逼疯了。
老妪拗不过他,自是乖乖重新摆摊,呆木的神情在一接触到行当的时候顷刻鲜活了起来,哪里像最开始那个闲得只好看蚂蚁的活死人?老妪的龙骨香声名在外,她方一吆喝几声,董郎们闻讯赶来,咋咋呼呼着先要那老妪快拿出黑账簿,他要记下这次得定多少的龙骨香。十几个人簇拥着老妪,脾气暴躁,对老妪颇为不满,但秉承着不会自断财路的信念,他们都还算规矩,听着老妪安排事情。
一个高个子的年轻汉子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活似不要命,他提着两把大刀,把这群围着老妪转圈的董郎赶出一丈距离。老妪一见他的半边影子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她默默往暗处递了只小心翼翼的眼神,关阇彦得令,颔首表示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那位董十郎致力于护财,疯牛一样乱撞,终是把人都赶跑了。好不容易热闹一番的破地方又死寂下来。
董十郎喘着气,挥舞大臂要去掐老妪,质问:“她奶奶的,你这臭老婆子够厉害的!五十年不准做龙骨香!否则定金得如数收走!老子跟你说得很清楚,你他妈的不要命了是吧?!”
老妪只觉得生不如死,那董十郎还没来得及手上使劲,后膀上就被一个内力极其深厚的手掌捱住了,他膀子上的肉不少,结果怎么用力都扭不开那劲儿。他竭力扭头看,结果后面根本就没有人,他臂膀上的疼痛和压力都拜关阇彦的点穴所赐。
关阇彦撩撩微乱的剑袖,寻思着那染上了龙骨香的麻绳已经没了用处,便直接用其把那汉子的双臂绕来绕去,扭成麻花后,再拿麻绳的末端为其固定。一波操作下来,汉子疼得嗷嗷叫,但周遭的人都被他给赶跑了,此地空无一人,对他的呼救不闻不问。
“董十郎,”关阇彦抬手,用力掰扯了汉子的下巴,直接令其脱臼了,汉子说不出话终于安静了,但他痛苦的神色也表明,脱臼的滋味不好受。
关阇彦沉静的声线带着森然寒气:“托你买断所有龙骨香的买家是何人?”
董十郎瞳孔顿缩,关阇彦这个活阎王直接又把他往左脱臼的下巴挪位了回来。他弯弯眉眼,冷俊的面容竟突然看起蓝有点和蔼:“说不说?”
董十郎还没组织好语言,就立马又被关阇彦抓着下巴往右边脱位,又脱臼了!
痛得他简直要原地飞升,董十郎本能性地流了两行眼泪。
关阇彦毫不留情又给他把下巴治好回来,好整以暇,拖着下巴看着他,玩弄性质之恶劣,令人发指:“喂,问你话呢?”
眼见关阇彦还要跟玩玩具似的继续向左向右摆弄他的下巴时,董十郎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登时跪地求饶:“大哥大哥!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但我从未见过那买手的面貌啊,那人也爱伪装!我也没有资格问清楚他的名字啊!大人你别为难我了!”
“简单,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关阇彦很是冷静,眼皮上披着寒气,好似要结霜。
“是男人是女人?”
“男人!”
关阇彦顿住了,他本以为买手应该是个贵妇级别的人物,难不成是什么给贵人打下手的人么?
“身量?”
“额……瘦的……个子好像也……这个我不清楚啊大人,那人很奇怪,喜欢簪花,满头的花,密密麻麻、像个小山,顶得高高的,上头还带着个最中间掏了只洞的帘帽,半边花丛跟他的身子一起被遮着,又有半边花丛露出去,看不清啊!”
怎么又扯上什么花了,关阇彦对此不感兴趣,还以为此人是在拖延时间、乱答问题。
他神色严肃几分,语气更是薄凉了,甫一开腔,那董十郎就被吓得更加伏低了身形:“最后一个问题,若是再囫囵应对,小心剑下无情。”
真正的董十郎伏低做小,为了保命抛弃了一切尊严,谨慎地记下接下来关阇彦说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这个问题,关阇彦已经问过以一次老妪,只可惜那老妪答不上来,徒增了悬念:“洞市外的人买下龙骨香此等禁品都是用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