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了回北城的车票,给自己做了好一阵的心理建设,才终于踏上去雪城的火车。
上次回雪城是为了看林煦的比赛,来去匆匆,而再次踏上这片曾经熟悉的土地,夏漾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雪城如今可谓是焕然一新。
曾经那些低矮破旧的平房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建筑。街道也不再是过去暴土扬长的模样,全部换上了整齐平坦的柏油马路。
夏漾向司机打听起文良街上的居民楼,她和母亲以前住过的地方。
司机是雪城老人,一听便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早七八年前就动迁了呀,现在那可是雪城最好的地段,房价都快涨到两万了!当初在那住的人可算是掏上了,动迁费给了不老少呢!当时有一家因为拿了一个亿的拆迁款上了新闻,我的天,七八年前的一个亿,那是什么概念啊!”
记忆中的文良街永远蒙着灰扑扑的尘土,房子隔音不好,每晚都能听到吵架声。房子有火墙,冬天的时候,要把火墙烧热了屋子里才会暖和,她那会最喜欢的地方是房顶,天晴的时候,各家拿出洗完的被单挂在楼顶的晾衣绳上晒,她穿梭在舒展的床单间练习甩腿,感觉自己像只欲飞起的天鹅。
在青市上高中的时候,母亲的躯体化症状突然严重,她不得已卖了房子给母亲治病。
买家是当时楼上的邻居,姓孙,当时谈的价格是二十万,孙奶奶最后多给了一万,她当时觉得她们家可真有钱。
她记得孙奶奶有个小孙子,白白净净的,特别爱哭鼻子。
夏漾听着司机羡慕嫉妒的絮叨,不禁笑着问:“拿到那么多拆迁款,那不得有一栋楼啊?”
司机连忙点头:“嗯,人家当时就是有先见,收了一栋楼回来。”
“那可真是够豪横的!”夏漾抿唇笑。
临江酒店十二层的落地窗前,夏漾握着手机等电话。
她在雪城住了十年,记忆里来江边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她那会挺喜欢上学,不用蜗在家里练舞。
窗外,夕阳正化作熔金,将江面染成流动的琥珀,碎光在粼粼水波间跳跃,像无数熄灭的星火。
游船在江面发出一声长鸣,路灯次第亮起,橙黄的光晕在江雾中晕染成朦胧的圆。
林女士终于回过来电话,她约夏漾明天上午十点去家里谈。
文良街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夏漾站在单元门前,仰头望着眼前气派的玻璃幕墙时,深深体会到时过境迁这四个字。
房子客厅很大,目测将近百十平,阳光透过落地窗泼进下沉式客厅,在米色地毯上织出金线。林女士正跟着电视里的广场舞抬手摆头,银发在光晕里泛着柔光。听见动静,她关掉电视,轮椅转过来时,夏漾忽然在她眼角皱纹里看见孙奶奶的影子。
“夏漾,认不出阿姨了?”
记忆的齿轮突然卡住。
“我小时候在文良街五号楼住过,咱们是邻居?”
“你这小丫头,记性不好呢,你楼上的孙奶奶记得不?”
夏漾点点头,除了买卖房子,还有一件事让她印象深刻。孙奶奶有个女儿,当时闹离婚闹得凶,男的隔三差五地上门来骚扰,每次都是孙奶奶出来应付,手里的擀面杖挥得虎虎生风。
“您是,孙奶奶的女儿?”
“真是缘分啊,昨天傅家小子说你叫夏漾的时候,我还想着会不会是你呢!”
她的女儿走过来推轮椅。
“是啊,真的是挺有缘的,”夏漾看着她的腿,小心地问,“您这是,受伤了?”
“嗨,家族病,到了年龄肌肉就萎缩,没事,只是不能走路而已,你看我现在还能跳广场舞呢!”她说着抬起手臂。
家常话说了一会,从孙奶奶的离世到女儿的工作,夏漾捏着茶杯,静静听着,话题终于转到正事上。
林女士愿意帮忙,但她的腿实在不方便,女儿在医院工作,抽不出时间,他想让侄子跑一趟。
“本来想让咩咩带你去,谁知这小子临时去了外地……”
“咩咩是他乳名,小时候总追着你跑,记得不?”
见夏漾又是迷茫地摇头,暗想这姑娘年纪轻轻的,记性怎么比她这个老太婆还差。
“要不你先在这住下?等他回雪城有空了,让他开车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