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定定地看着她，心里升起巨大的喜悦，他们的爱或许真的能够跨越种族的对立与偏见。

“卡洛，我……”

她伸手，单手环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轻按在他的胸膛上，然后……

十字架穿透了他的胸膛，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密林中的这一小片地方，她握着十字架的手在颤抖，可她的话语却是决绝。

“我绝不会原谅你。你手上的鲜血永远也不会消失，那些被你杀死的，因你而死的人。”

她伸手推开了他，卡洛踉跄了几步，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张着嘴，撕裂与灼烧感自伤口处传遍全身，此刻的他，就算多走一步都会承受极大的痛苦。

然而他还是执拗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心上人，但她的眼里只有仇恨与漠然，悲伤如滔天的浪潮像是要淹没了他，比此刻身体上的疼痛还要剧烈与难捱。

他跌跌撞撞地进入了树林的深处，就算有再多的不甘与遗憾又如何，他如果不想把命丢在这里的话，就只能离开。

薇尔莉丝看着他的身影在密林中消失，她没有追上去，尽管她知道，此刻的他毫无反击之力，如果她想，他会死在这里。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猝不及防的，温热划过了脸颊，抬手擦了擦，是眼泪啊，她好像又一次失去了重要的东西，还是以这种不堪的方式，真狼狈啊。

胡乱用衣袖擦干眼泪，她转身往回走，一路上脑海里都是乱糟糟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剧院。

战争后的场面总是格外的凄凉，伤员痛苦的叫喊声，残疾断臂，鲜血四溅，她的目光停在了停放死者尸体的位置，很多熟悉的面孔，她甚至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她的手再次攥紧，指甲狠狠嵌进了肉里。

“薇尔莉丝，你没事吧。”

温蒂抱着一箱药剂走了过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呆站在这里的人，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薇尔莉丝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而此刻的她周身却环绕着悲伤与迷茫，是被这惨烈的场景吓到了吗。

“没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勉强扯起一抹笑容。

她的状态实在太差了，温蒂这么想，她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快去休息吧，你看起来不太好。”

她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漫无目的地往一个方向走，她确实应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了。

不知道目的地，她走在路上，放空了思绪，渐渐的，天空落下了雨，冰凉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与衣服，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隐隐约约能看到，在正前方，有一个人正撑着伞。

“薇尔莉丝，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可真糟糕。”

视线中的人逐渐清晰，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将她唤醒，她眨眨眼，有些艰难地开口，“首席……我现在很痛苦。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吗？那你愿意将你的苦恼告诉我吗？你知道，在成为主教之前，我是一名神父，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倾听者。说不定，我还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谢谢你，神父。”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现在的他对于她而言，不是上级也不是老师，而是一位值得信赖的神父，让人不自觉想要信任，可以毫无顾忌地诉说所有的悲伤与迷茫。

*

薇尔莉丝捧着一杯热牛奶，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毛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

“薇尔莉丝，现在你可以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易寒坐在她的对面，手上是一杯红茶，他轻抿了一口，目光认真地看向对面的人。

“是卡洛，他，他是血族。我竟然被他骗了那么久！”因为愤怒，她握着杯子的手用力，手背上露出明显的青筋。

“你因此而对他感到失望透顶，是面对爱人的背叛而产生的怨恨吗？”

“不，不是。”她将头埋在了手臂间，声音沉闷，“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将十字架刺入了他的心脏。可，可他却救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没有伤害过我，甚至他还救过我不止一次。”

“你是在苦恼，你还爱着他，但这份感情却与你的信念相悖。”

被一针见血地点出来，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她喝了口已经冷掉的牛奶，才嗓音艰涩地回答：“是，我承认我还喜欢着他。”

“孩子，无需迷茫，你早已做出了选择，不是吗，听从心的声音。你的意志是如此的坚定，连神明都会为之动容。”

他站起了身，来到她的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没有必要感到悲伤，你的未来还很长，你还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

薇尔莉丝抬头，看向他，那双温柔的眸子里仿佛能够包容一切，“首席，你不怪我竟然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吗？”

“当然不会。”

“我明白了，谢谢你，神父，你让我看清了我的心。那么，我现在有什么是我能够帮上忙的吗，首席。”

她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拿下毛毯，再一次恢复了精神。她捏了捏手，听从心的声音吗，或许在她刺出十字架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如果你真想帮忙，就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万一生病了，温蒂他们说不定还要担心你。”

薇尔莉丝此刻才感动一阵冷意，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确实很不好受，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告辞。

等到房间再次恢复安静，易寒回到了柔软的沙发上，为自己又倒了一杯热茶。

【宿主，你不是说不插手男女主的事吗？】666满脸怨念地冒了出来。

【还惦记那点积分呢。】易寒轻笑了一声，惬意地窝在沙发上。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过，男主被刺中了心脏都没死，命可真大。】他有些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

【诶，宿主你怎么知道的？】666跳了起来，就看到宿主那副看好戏的模样，好气。

【要死了，你早在那里大呼小叫了，还有这耐心等人走。】

666气恼，看着在那里悠闲喝茶的人又泄了气，被完全拿捏了。

【系统，你知道男主现在在哪里吗？】

666瞬间警觉，它当然知道宿主的尿性，他这样子一看就没憋好主意。

【宿主，你要做什么？】

【这么警觉干嘛，我帮帮他。剧情里他和女主复合的契机是什么，你忘了吗？】

【当然没有。】666抱着电子屏幕翻看，一边偷眼看那边笑得温和的人，没好事，肯定不安好心。

【你知道的，我只剩下三年时间，有些事只能提前一些，当然，这也是为了你好，不是吗。】

虽然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任何的示弱与卖可怜，但是666还是诡异地感觉到了，并且成功心软。

【那，那我只给你男主的坐标哦。】

易寒眉梢微挑，没想到这招还挺有用，这就把位置哄到手了。

他接收了位置，起身，顺手拿过伞便出了门。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他踏在泥泞的地上，脚步轻快地走着。

真期待，在不同的条件与背景下，面对同样的情况，女主会做出什么选择呢。这场小小的实验，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希望你别让我失望，薇尔莉丝。

*

雨滴打在树叶上，发出杂乱的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易寒找到了正倚靠在一棵树下的卡洛，浑身脏乱，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真狼狈啊。

“谁？”

他警惕地睁眼，身体做出了防御的姿势，直到看清眼前的人，他才有些疑惑地发问，“玛恩主教，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帮你，顺便和你做个交易，如何？”他微微蹲下身，平视着卡洛那双红色的眼眸。

“什么意思？”他眯了眯眸子，心底升起了戒备，他究竟想做什么。

易寒拿出从系统那里坑来的血袋，丢在了卡洛的怀里，“你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他拿着那袋血，微蹙着眉看着面前的人，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好吧，其实他们本来就不熟，但至少，和他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大相径庭。

“薇尔莉丝因为你而感到烦恼，现在，你怎么看待你们之间的感情？”

听到这话，卡洛的目光一亮，是不是薇尔莉丝也放不下他，所以托玛恩过来帮他。

“我当然还爱着她，可是以她对血族的偏见，她不会接受我。”卡洛有些落寞地垂着眼，语气低落。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他微微凑近，低声在他的耳边轻语几句。

卡洛听着他的话，眉间微蹙，脸上露出不解和疑惑，“王知道这件事吗？”

“啧，你觉得他会阻止我吗？”他眯着眼轻笑。

卡洛沉默了，好像不会，不，应该是一定不会，毕竟是这么一件小事，虽然很迷惑吧。

“好，我会帮你。”

“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吧。虽然不能保证你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能够缓和，但值得一试。”

听到这话，卡洛眸光一亮，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易寒慢慢站起身，他微垂着眸看着卡洛，“她的母亲，变成了吸血鬼，现在在斯诺城。祝你好运。”

他撑着伞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卡洛看着他的背影，咬开血袋，她的母亲，如果能够找到她，或许可以转变她的观念。

原路回到休息的房间，易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血族，刚刚放下伞，他就径直凑了过来。

艾里安鼻尖轻嗅，他在尤弥尔的身上闻到了一个令他不怎么愉悦的味道。

“看来你忙完了。”他微微侧头躲过他的动作。

“你的身上，沾染了卡洛鲜血的味道，你去做了什么？”他的语气里染上了几分酸意。

“卡洛的血族身份被发现了，还差点死在薇尔莉丝手里。我啊，去看个热闹。”

艾里安看着他面上的笑容，放下了心，阴阳怪气地说了句，“那你还挺关心他们的。”

“不过，我早就告诫过那小子，当时他还不听，现在可是吃了苦头，也该清醒一点了。”他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

“……那可不一定。”看卡洛那副深情的模样，估计再被多捅几次也不一定会清醒过来。

“算了，不谈他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可不想再穿着这身衣服了。”他扯了扯身上黑色的斗篷，有些嫌弃。

“等到中央都城的人过来交接完，我们就启程。”

“行吧。”他有些泄气地回答，拉起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期待，“你看，我帮了你的忙，能不能……”

“你想要什么？”易寒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家伙总是这样。

“亲我一下，怎么样。”他狡黠的翘起唇角，目光热切。

“……这样的接触有什么意义吗？这远不如物质来得实用。”他有些疑惑不解。

“并不是。这样的接触能让我感到喜悦，这点，就足够了。”

艾里安微阖着眸，嘴唇轻轻贴上对方温热的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单纯的接触，易寒只是静静看着他，过了近一分钟，他才退开一步，满脸笑意。

“你看，我现在就很高兴，或许，这就是喜欢吧。”

他对上那双满含真挚爱意的目光，心里升起好奇与几分兴趣，喜欢吗。他现在还不能理解与体会这种感情，或许，以后会吧。

*

一月后，在与都城来的人交接完都明城中的事宜后，他们启程出发回到都城，抵达时已经到了夏季。

刚刚回到住所，就有人敲开了门，阿蕾娜恭敬地冲他微微俯身。

“主教大人，女王陛下召见。”

“好。”

他十分顺从地跟着她来到女王陛下的宫殿，意料之中的算账，想必玛莎那边的事刚结束，她就已经知道了。

“拜见女王陛下。”

“不必多礼了，玛恩主教，坐吧。”她微微抬手示意一侧的座位。

她微微侧目瞥向那边落座的人，语气不经意中却又带着压迫感，“听说圣廷的玛莎牧使为莫特公爵家的小姐进行了治疗，真是心善的姑娘，你觉得，我该为她表彰吗？”

“女王陛下没有必要如此，是我嘱咐她这么做的，您对圣廷的顾虑我也十分清楚。”

“看来你今天来这里也不是丝毫没有准备，那你是想说服我了。”女王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颇为好奇他会怎么做。

“哈桑公爵的前车之鉴在先，您应该不希望有第二个他的出现吧。”

女王锐利的目光刺向他，提起这个无异于直接点出她的失误。

“您在担忧贵族世家们会利用这种力量对抗皇室，其实您不必如此忧虑。这种力量之所以对您有威胁，是因为它现在的稀有。如果推广，假以时日大部分的人都具备，也就不再稀有。有皇家学院，您得以选拔其中的佼佼者，无人能撼动您的位置。”

他游刃有余地说着，脸上只是带着轻笑，没有丝毫的畏惧，一派淡然。

“你倒是能说会道，不过，你成功说服了我，玛恩主教，你坐现在这个位置，屈才了。”

女王满意地颔首，她略带几分调侃地说着，但看着他的目光却带了几分深意。

“陛下，现在这样，我已经十分满足。”

女王轻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主教刚回城就过来，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阿蕾娜，送送他，对了，我最近新得的东西，也送些过去吧。”

“是。”

阿蕾娜应声退下，不一会儿身后就带着几个抬着几箱东西都侍从出来，她来到这位主教的面前，“主教大人，我送您回去。”

“十分感谢。”

他起身跟在她的身后，带着几箱金银回到了住所。

玛莎看着自己的上司空着手去的却带回了几箱东西，完全不像是被问责，反而更像是慰问，不得不感叹，真是厉害。

“听说主教大人您被女王陛下召见，我还担心您会被责备，现在看到您没事，我也放心了。”她十分关切地上前。

“玛莎，你在贵族之间的消息应该挺灵通的，所以，跟我做个交易吧。”

“嗯？什么交易？”玛莎面上露出迷茫，不过内心却在腹诽，人不在中央都城，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帮我搜集那些贵族们的非法行为，越多越好。你喜欢钱财，这几箱东西就归你了。”

玛莎撇撇嘴，看着他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打开那些箱子看了看，眼睛差点被那些东西晃花眼，她一下盖上箱子。

“主教大人，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她目带探究地看向悠哉悠哉坐在沙发上的人。

“多掌握一些消息总没错，不是吗。”

玛莎思索了一会，下了决断，“行吧，不过你知道那些也奈何不了那些贵族。”

她耸了耸肩，说实话，查这些很简单，因为那些贵族根本不屑于隐藏，没人能够制裁他们，他们也就愈发肆无忌惮。

易寒无可无不可地微微颔首，“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毕竟收了钱嘛。”她摊了摊手，心想，这钱赚的可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