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都城中,每天都在发生着命案,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许多贵族因为恐惧而高价雇佣了不少由皇家学院毕业的学生们,而神圣骑士团则分批轮班值守在女王的宫殿之外。
玛莎依旧跟着治安官们四处跑案发现场,但是仍然毫无线索,驻安局中的氛围十分的低落。
“大家没有必要气馁,起码现在,我们还是有所发现的,不是吗。”
她拿出了地图,在布满稀疏红点的地图上画了个范围,“据所有已知信息,那个血族应该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能够在这些地方作案,证明他隐藏在这个范围的地方,以及……作案动机。”
“我有一个新的消息。血族目前正聚集在一起,打算发动战争。相比于之前的推测,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示威。”
她的话音落,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她的方向,直直盯着她。
“我们圣廷消灭血族的方式就是用术法或是银器刺入他们的心脏,而现在,这些受害者的心脏被挖出,这是一种报复,也是宣战。向圣廷,向人类的宣战。”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无声中带着恐慌、不安与焦虑。
“这是我的想法,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她坐了下来,右手无意识地转着左手腕上的手链。
“谢谢你的分享,玛莎小姐。浪费了你那么多时间,我很抱歉。”康德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这是我应该做的。”
“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的话,今天的讨论会就结束吧。”康德敲了敲桌面,扫了眼所有人,那个消息出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甚至有人还陷入了负面情绪之中,真是……
玛莎离开了驻安局,她走在喧闹的街道上,抬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有些事情,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主教要让她将那些信息传递给那些治安官,圣廷根本没有收到过类似的消息,制造恐慌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或许他不会回答她的困惑,但去问问总没错。她向着王宫的方向走去。
驻安局中,康德手指轻点着桌面,一副沉思的模样。
“队长,你还在怀疑玛莎小姐吗?可是,这么久,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不是吗。”医生见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的直觉,直觉告诉我,她有问题。可是……没有任何证据。”他闭了闭眼,他甚至觉得,她一直在引导案件的调查方向,她在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队长,你的直觉并不能决定一切。你一直防着玛莎小姐,但这并不能帮助我们找到凶手,不是吗。”
医生不理解,为什么向来明智稳重的康德队长会在这种时候钻牛角尖,盯着无辜的玛莎小姐不放。
“……我明白了,我会尽量放下芥蒂。”康德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气。
玛莎回到了圣廷,看到的就是齐聚一堂的人,她环视了一圈周围满满当当的人,走到了主教的面前。
“主教大人,女王陛下有什么命令?”
“陛下希望我们能尽快找出那个血族,彻底根除隐患。”易寒微垂着眼,嘴角带着笑,女王陛下啊,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不过,她不会找到的。
“主教大人打算怎么做?”玛莎微微蹙眉,他们忙了这么久都没找出来的血族,怎么可能尽快找到。
“用搜寻的阵法,全城搜查。”他淡淡地说道,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全城?!”玛莎的声音微微放大,那得需要多少能量啊。
“是的,所以我们都需要出力,还包括城里所有会术法的法师。”温蒂认真地解释着他们的计划。
玛莎悄悄看了一眼主教,见他仍旧面不改色,想来他应该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
“后天,这是女王陛下给我们的最晚期限。”温蒂语气平静,但里面还是带了点淡淡的无语。
玛莎扯了扯嘴角,女王陛下这命令未免过于不切实际了点,也难怪他们打算剑走偏锋,用这种方法。
玛莎待在这里,沉默着等他们商量完所有事宜,在人散后走到主教的身边。
“你想问什么?”
被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盯着,玛莎有些不舒服,不过她还是问出了内心的疑问,“为什么要把那个错误信息传递给治安官,这对你的计划没有任何用处。”
“错误信息?”他眉梢微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错误信息。”
玛莎看着他这副模样,神色一下就变了,“那个信息是真的,血族打算向人类宣战。”
“是啊,只不过是还没有传播开来而已。”
她看着他满脸的轻松,没有一点即将面临大战的紧张,有些气急,“为什么不上报给陛下?如果早作准备,我们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因为……这是内部消息。是还没有发生的事。她不仅不会相信的,相反,她还会猜忌我们。”
他语气淡然,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她身上,“而且,你不是已经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所有人了吗。人群的恐慌会让她有所防备。”
玛莎沉默了,她倒是没想到他让她那么做,还有这一层用意,不过,现在明显还有更重要的事。
“主教,这场战争你是否有把握?”她的神色凝重,如果真的会有这么一场战争的发生,那么这无疑就是决定人类命运的一战,就像千年前的圣战一样。
“把握?玛莎,战争看的从来不是个人,而是群体。你应该问问自己,问问圣廷的人,问问所有人类,是否有把握赢下这场战争。”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她知道答案的,那就是没有。
但是只要想到王国沦为血族的战利品,所有人类都会成为被圈养的牲畜,她的好友会痛苦地死去,她就无论如何都想要赢下这场战争,这是事关生死存亡的一战。
玛莎抬眼看着面前静静坐于高坐的人,就算是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没有丝毫的情绪,沉静而平和,像是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她转身离去,易寒看着她的背影,单手支着下颌,“你说,她还会站在我们这边吗?”
还不等站在旁边的艾里安回答,他就自语道,“应该也不需要了,毕竟,马上就要结束了。”
艾里安微垂着眼,与他抬起望着他的双眸对上,“尤弥尔,说实话,我也看不懂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需要有人懂我,我只知道,我的计划在既定的轨迹上进行着,足够了。”他轻笑着,原本温润的脸上露出了称得上是张狂恣意的表情。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夹在指尖,递到艾里安的面前,“最后几个人,麻烦了。”
他接过纸张,没有看,只是看着面前的人,“你打算以什么样的方式终结这场杀戮的闹剧?”
“自然是一场极其盛大、精彩的终幕!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我们这么久的努力,不是吗。”
他的笑容一向都浅淡的,温柔的,而在此刻,艾里安看到了他脸上的兴奋与愉悦,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如此耀眼的他,让他有些不敢与之对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他交给他的计划,目光一凝,他的视线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上,捏着纸的手微微用力,这就是他所说的精彩的落幕吗……女王陛下,他竟然想杀了她吗?
他想做什么?如今的女王陛下将所有的权力牢牢掌握在手中,对圣廷也是处处掣肘,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他这个主教。
难道他想要除去她,重现教廷往日的辉煌,彻底把控这个王国吗?
想到这里,他才抬起头,结果发现面前已经没了那人的影子。
*
经过了一天的准备,在中央都城最大的广场上,阵法已经完备,女王陛下亲临旁观这场兴师动众的捉凶现场。
易寒整理完自己的着装,打算出发前往,衣袍一角却被拉住,他微微回头。
“这么久,你还没跟我说过,我该怎么躲过你们的术法呢。我被抓了,你不也就完了。”他的眼角微挑,眼带玩味,语气刻意拉长,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问解决方法,反而更像是调情。
易寒面不改色地转身,握住了他的左手,摩挲了一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有它在,你不会有事。我很早就说过,这是个吸收与储存能量的小道具,当然包括追踪你的能量。”
他放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开了房间,反倒是艾里安,被他这一出弄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在他认真看着他,说出你不会有事这几个字时,他竟然产生了一种他是被他放在心上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这种感觉无疑让他感到愉悦与欣喜,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另一边,易寒已经站在了阵法的中央,玛莎和温蒂站在他的身侧,其余众多人则围绕中央而站。
所有人都集中精神力,向阵法源源不断地输送力量,脚下的阵法运转,散发出巨大的光芒,无数的光线四散向各方。
【宿主,不要啊,今天这一弄,你可能连两年半的寿命都要没了啊。】666见他这样,顿时鬼哭狼嚎的大叫。
【闭嘴,蠢货。我亲自设计的阵法,阵眼只用于观测,我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易寒闭着眼,在识海中毫不留情地嘲讽。
【我,我只是担心宿主你而已。】666的电子音有些抽抽噎噎,听上去像是漏水短路了。
【行了,你就好好看着后面的大戏吧。】
666听着自家宿主带这些愉悦的声音,莫名有些冷,电子系统也能感知到这些吗,它很疑惑。但它清楚,自家宿主应该要整大活,但666也不清楚他想干嘛。
易寒睁开眼,摊开了一张地图,迅速在上面做下数个标记,抬手将地图丢给了早已候在一侧薇尔莉丝手中。
她打开地图,迅速记下那些位置,冷静地分配各队前往各个点位。
神圣骑士团动作迅速,不出三个小时,便将所有被追踪到的血族押解到了广场的中央,皇家护卫队在前方警戒,而负责案件的治安官则在他们的面前询问案件。
广场上的那些血族逐渐减少,化为了一捧捧灰烬,直到最后一个消失,仍然没有那个凶手的踪迹。
女王陛下的眉间已经染上不耐,她目光凌厉地扫向下位的人,“玛恩主教,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易寒走出了队列,向着女王行礼,“是臣下的无能。现在只能确定一件事,此刻的凶手并不在都城之中。”
女王揉了揉眉心,此刻的她被气得笑了出来,这种无力感让她愈发火大,她已经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当初她蛰伏十年,杀兄弑父登位,面对那些贵族和世家的讨伐与刁难时,她都没有皱过哪怕一下眉。
思及此,她平复了心绪,再艰难的时候她都过来了,难道现在她会因此而退却吗,绝不可能!
“设立庇护所,所有贵族只需交付足够的费用便可入住,庇护所的安全将由圣廷负责。”她的视线转向一侧的贵族和大臣们,“你们可有异议?”
“谨遵女王陛下谕令。”
在场的所有人均俯身行礼,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女王满意颔首,带着人便离开了这里。
易寒的目光看向女王离开的方向,她正向着王宫的方向而去,身影逐渐缩小在远处。想必女王陛下能够从中大赚一笔,无论这个庇护所是否有用,那就,给她个小惊喜吧。
自圣廷对都城的清扫之后,已经有三天没有发生过命案了,就在城中的所有人都以为那个穷凶极恶的血族因为那次的大阵仗而被吓退时,恐怖的事情却再次发生了。
王宫中,负责照料花园的侍从正拎着一桶水,脚步缓慢地走到了花丛前,那是一大片的山茶花,她正如往常那样,舀了一大勺水,洒向了花丛中。
弯着的腰直起时,她的眼睛瞟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她有些疑惑地扒拉开了花丛,小心翼翼地往里而去,她抬手拿下挂在了绿叶上的红色布条,放在红色的山茶花里,她差点没发现。
她微微蹙眉,花丛深处,怎么会有这个,出于好奇,她再次往里深入了一些,然后发现了不远处有一片被压倒的茶花,她眼睛一瞪,心差点没跳出来,天啊,这那可是女王陛下最喜欢的花!
她脚步有些匆忙,从那些枝叶间挤了过去,因为动作急,不少红色的花瓣飘落,她定定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经吓得不会说话。她嘴唇颤抖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山茶花的枝干,一下摔倒在地,她慌乱而害怕,几乎是手脚并用着向外跑去,连衣裙被枝桠划破也毫不在意。
而那塌陷的枝桠之间,正正躺着一具尸体,她那张原先漂亮的脸庞此刻变得青白,眼睛惊恐地大睁着,红唇微张,身上穿着一条艳丽的红裙,胸口处插着几枝与这片花丛格格不入的玫瑰,玫瑰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仿佛汲取了她的血液,她的生命力,才能够长出如此美丽的花。
*
此刻的圣廷有些冷清,毕竟他们规定的工作时间是在八点,而此刻是清晨六点,几乎所有的职员应该都还在睡眠之中,但是此刻……
几道凌乱且匆忙的脚步声向着这里而来,几幢建筑的大门都被敲响,寂静被震天响的声音打破,惊得树枝上停留的鸟儿都四散而非。
玛莎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正想继续刚刚的美梦,一下就被巨大的敲门声吓醒,她弹坐而起。
现在是三月初,天气还有些微凉,她匆匆披了条羊绒披肩,套上鞋就往外面走。
她打开门,外面是一个面色紧张的侍从,看到她出来松了口气,“牧使大人,王宫中发生了命案,女王陛下命令你们前往查看。”
听此,她下意识往旁边的那幢建筑看去,那边站着的是阿蕾娜女官,她正和同样匆忙出来的主教交谈,他身上无时无刻不整齐得体的着装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无法保持。
玛莎有些窃喜,看来不止她一个人被打扰了睡眠时间,这个罪魁祸首也得跟着一起去了。他真应该好好看看那些现场,让他的那个同伙动手轻一些,别再整出那些骇人的场面。
温蒂与格桑也从另外两边走了过来,他们的面色都有些凝重,玛莎收敛了神色,也变为严肃,她与他们汇合,一同走了过去。
“我会转告女王陛下。”阿蕾娜微微颔首,她转向了已经走过来的几人,对她们说道,“请跟我前往现场吧。”
他们跟着阿蕾娜走在错综复杂的道路上,也不知拐了第几个弯,最终他们进入了一片极大的花园之中,不仅栽种着各色的花,还有一个极大的玻璃房,里面栽种着那些名贵与娇弱的花卉。
此时,花园正中间的一片花丛旁正围着不少侍从与皇家护卫。
“麻烦让一让。”阿蕾娜微微提高声音,所有人都自觉让开了道路。
玛莎与这些案件接触的最为频繁,她率先上前查看。蹲下身,她微微侧头观察着尸体的死征,手上拢着披肩,说实话,她并不想碰这些。再说,之前检查尸体的活儿,都是医生干的,也轮不到她。
脖颈上是青紫的手痕,按照先前的惯例,应该是颈椎断裂,她的胸口处有一个洞口,几枝玫瑰被插在其中,啧,还真是恶趣味啊。
不过,心脏呢?她仔细地扫过周围的花丛,不应该啊,明明应该在最显眼的地方。等等,她微微眯眼,从那个黑黢黢的洞口中,她隐约能看到一个东西,不会是……那些玫瑰被扦插在了心脏之上。
她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周围的花瓣落下,在她的周身叠了一层,就像她葬在了一片花的墓中,而她又成为了滋养的肥料。
这么具有美学的死法,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是那个简单粗暴的血族会想出来的,所以,主教大人他真的不是心理变态吗?
这么想着,她瞥了眼一旁的人,他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尸体,面上的神情平和,就像是在看手边普通的物品一样。
温蒂看到这个场景皱了皱眉,她经历过很多残忍的场面,是战斗过程中那种最直接最原始的。
而现在,她见到的却是一种罪恶的血腥,不同于那些,她对于这种行为只感到憎恶,这是种毫无意义的杀戮,单纯满足欲望的杀戮,令人作呕。
旁边有数道脚步声接近,驻安局的治安官们赶到,康德对身边的下属使了个眼神,他们立刻疏散了聚集在这里的人群,现场除了他们外,只余下了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