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季芜把最后一点豆浆喝完,然后看到老师发过来的信息便溜达回了医院,正好迎着他们出来。
陈巧祯的表情看着还是有些恹恹,但比刚刚好了不少,医生叮嘱这两天得有人看着她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因为同住一屋,这事儿便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季芜头上。
季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虽然她不是那种爱和人相处的,但也不喜欢完全把自己和别人隔绝开。况且说不定以后她们会被分到同一个班。
但陈巧祯明显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当天晚上季芜坐在床边给她倒了杯温水,然后把药袋放在她旁边时,陈巧祯忽然出了声:“谢谢你。”
季芜顿了下,猜她应该是说早上她发现她发烧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说:“不客气。”
大概是吃了药来了精神,陈巧祯靠在床头,忽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找她聊天。
“你是洛城的吗?”
季芜犹豫了下,然后点了下头。
陈巧祯又问:“那你们那儿气候怎么样?好吃的多么?街道干净吗?过人行道的时候车会给我们让行吗?”
季芜原本正低头按手机,回复陈声说他刚做完一页的消息。
听到这话,顿了一下,忽然觉得陈巧祯某些方面和陈声很相像,不仅话多,问的问题也还蛮特别的。
她想了想,放下手机,认真回答道:“气候差不多,毕竟离得也不远,但洛城冬天会更冷一些。”
“好吃的挺多的,因为地方更大,不过佳州好吃的小吃店也更多一些。”
“街道要看哪里,主街道挺干净的,每天都有洒水车经过。”
“让行的话……得看司机吧,不过一般是会让的。”
陈巧祯忽然听到她说这么多话,没忍住直起了腰,脱口而出:“我觉得你刚刚说的话比你过去两周加起来都多。”
季芜:“……”
她浅浅回忆了一下:“应该不是,我上课被提问的时候话也还行。”
陈巧祯被她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逗笑,整个人又靠回床头,真心实意地感叹:
“我其实原来觉得你可不好相处了,不是那种贬义的不好相处,就是对谁都一样淡淡的……所以都没敢找你说话,但我现在发现你可能只是外冷内热。”
季芜支着下巴,想到季卿成刚去世的那几天她身上竖起的尖锐的刺,大概比现在更加冷漠,但陈声毫不犹豫地向她张开了怀抱。
像突然闯进她世界的一个小太阳。
炙热,真诚。
又可爱。
她隔了几秒,点点头赞同道:“你之前没想错。”
“现在也没想错。”陈巧祯抓着枕头凑过来,接着说:“你今天没和他们一起出去玩会不会太可惜了,要不下次我请你出去玩吧,顺便请你吃饭!”
“不可惜。”
季芜本来也对今天的活动不太有兴趣,所以也不在意:“你不用特意谢谢我,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
陈巧祯又默默抓着枕头坐回去,过了一会儿,用一种不小的声音自言自语道:“那就约好了。等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一起出去吃,你还可以带我逛逛洛城,我都没去过呢……”
季芜:“……”
她大概真是对这种人招架不住,总之因为这个“发烧”的小插曲,从那天开始,陈巧祯就开始天天跟着她。
去教室跟她一起,位置坐一起,去卫生间也要拉着她一起……俨然把她认定成了朋友。
在培训结束的那天,季芜要坐上回洛城的车时,忽然被陈巧祯叫住,然后收获了一个不舍的拥抱。
虽然她一直不太理解怎么会有人能这么完全地对人释放善意,但季芜还是迟疑地抬起手,拍了拍对方。
上车后,隔着玻璃。
陈巧祯朝她摆手,然后指了指手机,季芜低头一看,是她刚刚发过来的消息——
【我会想你的!希望快点再见到你!!】
【虽然我很不想那么快开学………………】
季芜弯起唇,给她回了个颜表情。
她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合上手机,偏头看向窗外,发觉今天天气晴朗得不像话。
忽然很想回洛城。
季芜这一刻非常确定,洛城已经有她离开一段时间就会怀念的人了。
以前还小的时候她问过季卿成,人为什么会怀念另一个人。
季芜还记得当时她听到的答案,或许是因为血缘,也因为陪伴,或者是一起经历了一些什么,然后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牵绊。就像我和我的宝贝女儿之间就是牵绊。
大概就是一路上都怀着这样的心情,所以季芜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拉开院子的闸门时,陈声也恰好推开了里面的门,柳音跟在他身后,季芜喊了声柳姨,刚想问陈声“是不是要出去玩儿”,就见他眼眶突然红了一圈,然后躲到了柳音的身后。
季芜愣了下,随即笑着说:“我们有那么久没见吗?”
陈声没说话,蹲在身后不见人,还是柳音觉得好笑似的开口道:“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天天都在我和你陈叔面前念叨你……不过也是,平常我们总是出差,就你陪他最多,又第一次离开这么久,可不是会想嘛……”
柳音打趣完了儿子,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就赶紧拿起了玄关旁的包,抛下一句话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今晚我和你陈叔有个应酬,可能会晚点回来,桌上有菜你们热热吃了,别等我们啊。”
季芜应了声好,看向陈声的时候心里变得跟今天的天空一样透亮,她走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弯着唇道:
“今天才发现,原来我是有个哭包弟弟。”
陈声顿了下,抬起头,安静了几秒,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反驳她这句话,最终他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个说法。
然后还是有些气不过的样子,红着眼眶控诉她:“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季芜关上门,放下包,听见这话有点奇怪:“当然可以,回来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吗?”
“哦。”
陈声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季芜不知道他这委屈可怜的情绪从哪儿来的,出去了一个月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还挺大的情绪……
她从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回到沙发上递给陈声:“陈声小朋友,我想采访你一下。”
“……采访什么?”
“我这个月是没回你消息,还是没接你电话……”季芜顿了顿,接着说:“还是我有什么地方让您不满意了?”
陈声:“……”
虽然不太明显。
但听得出来。
季芜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和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很想她……
不行。
那他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很不想承认自己刚刚的行为:“没有,刚刚外面风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