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季芜成为陈声的“姐姐”开始,就因为大了这三岁,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对方情绪的承接方。
她非常乐意去安慰这个偶尔会心情低落的“小太阳”,也理解他每一个不太着调的行为,甚至于以一个过分成熟的姿态去对待对方。
但是这一刻,季芜才发现。
其实在很多很多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刻里,陈声默默地拥抱过她的情绪很多次。就像用柔软的棉花包裹尖锐的碎片。
让人觉得很温暖。
但季芜已经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了,这几乎成了一种本能,一种能够保护自己的本能。
她弯了弯唇,对陈声说:“你才多大,才见过多少人。”
陈声抿了下唇:“就算以后见的人再多,也不会变的。”
“是吗。”
季芜收了笑容,语气不像在询问,反而像是否认。
下一秒,她揉了揉陈声的头:“去睡觉吧,小朋友熬夜不好。”
“我不是小朋友了。”陈声忍不住跟她较劲:“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能总是这样。”
季芜点点头。
没什么力气再去应答,也没太在意他说的这句话。大概在她看来,陈声在她面前,永远当个小朋友就行。
这样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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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偶然听到的话其实也并没有在季芜心里掀起怎样大的风波,或许是因为她认同其中的一部分。
所以接受。
而陈声因为那天晚上的谈话,似乎开始急于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平常也不总是缠着季芜和她一起去书店,周末也会和朋友们出去一整天再回来……
季芜其实感受到了。
但她仍旧没有多在意。
在她看来,成长的远离是必然的。而且,小孩想长大了也是件好事。
更何况,她和陈声平常的相处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点而已。
因为这样,季芜平常更有时间往书店跑,整天不是在学校里做题,就是在学校外出题……
到了快高三下学期时,整个人感觉又瘦了一圈,眉眼越发漂亮锐利。
经常会有学生堵在书店门口,然后都被月龄姐举着扫把赶走了。
季芜看得好笑,偶尔打趣一句,便又低头刷题了。
学生时代对她来说只有读书和赚钱两个目标。
只有考上好的大学,她才有机会去赚更多的钱,才有可能把债还清,然后再,好好生活吧。
应该能好好生活的。
季芜每天回去的路上,都是这样告诫自己。
只是她偶尔会想到去年忌日和薛晓倩见面时对方脸上又添了一道伤口的事情,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既痛恨这个随便抛弃女儿的妈妈,又觉得她有一种深陷婚姻泥潭的可怜。
在这样的情绪拉扯下,季芜又和她进行了一场无意义的争执,然后回去后在爸爸以前的手机里找到了薛晓倩父母的联系方式,以一个未曾谋面的外孙女的身份给他们发了消息,告知了他们女儿现在的状况。
石沉大海。
并未回复。
但季芜也没再管了,这已经是她做过的仁至义尽的努力。
这时候。
她就会强迫自己去想些好的事情,比如陈声。这样就能硬生生地从她心里划出一抹光亮。
不过说起来,高三学习任务繁重,最近她又早出晚归,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已经一周都没碰上陈声了。
这么想着,季芜加快了脚步,却在路过一条巷子时听见了里面像是一个人摔地的声音。
她顿了下,偏头看去,发现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
梁彻好像刚和人打完架,脸上添了几道明显的伤口,在小巷昏黄的灯光下也尤为明显,这会像是打跑了人,体力不支地沿着墙壁倒下,但仍强撑着坐起来。
整个人颓废又疲惫。
那一瞬间,他突然抬起头,对上了季芜毫无波澜的视线。
大概是两秒。
季芜收回视线,抬脚离开了这儿。
总归都是这么大的人了。
事情总能自己解决的。
她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
于是季芜走得越发快了,直到走出一段路后经过了一群男生,一股浓烈的烟味过后,她听见他们说“那人还在那吧……估计没力气了跑不了,等会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她终于停住脚步,和那群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随即边打电话边往回走。
“你好,我要报警……”
——季芜实在没想到她进警局也能“二进宫”。
因为是她报的警,所以必须一起来做笔录。
夜晚的警局也并不安静。
季芜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做完笔录就赶紧退了出来,梁彻跟在她身后,一直没说话。
走出了一段路,季芜发现他仍旧跟着自己,便回过头,有些疑惑:“你是在跟着我吗?”
“嗯。”梁彻声音有点哑。
“你不回家?”季芜又看到他脸上的伤,和手背上的淤青,转而问:“不需要去医院处理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