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声回过神来在心里大骂自己脑子有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偏过头时,看见季芜缓缓退开的侧脸,以及弯得并不明显的眼睛。
好似触手可及。
他愣了下神,收回目光,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刚想找个什么新话题时,就听见季芜说:“回去了吗?”
……
玩笑到了深夜,陈巧祯不好意思跟他们灌酒,只好给自己灌可乐,跑了厕所好几趟,脸上多了两块酡红,说是喝出来的。
最后季芜和陈声一道把她送回了家,两人才坐上回去的出租车。
正好今天柳姨他们不在,不然也不至于到这么晚。
季芜打开车窗吹了会儿冷风,随即又偏过头,看向陈声,见他有些安静,便问:“累了?”
“没有。”陈声顿了顿,也问:“你是不是累了?”
“有点。”季芜说着便抬起手揉了揉额头,最近实习太多事情了,晚上又磨到这么晚,她觉得自己再不吹一点冷风就得直接在车上睡过去。
“那你睡会吧,还得半小时才到。”陈声原本想说要不要靠着他睡比较舒服,话还没出口,季芜已经点了点头,把车窗关上,然后便靠着窗户闭上了眼睛。
似乎很累,很快就睡着了,但好像靠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起,久久都没松开。
陈声看着她,整整犹豫了一分钟,在心里也不知道做了个名为什么的斗争之后,终于伸出手绕到季芜的另一侧,小心翼翼把她的脸放过来,稳稳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季芜似乎是被他弄醒了,又像是没睡着,并未阻止他的动作,只是眼睛都没睁开似的说了句:“别动了。”
带了点不太明显的倦意。
陈声立刻僵在了原地,一动没敢动,又不好偏头看她,只好抬起眼,结果和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神对上了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陈声总觉得这司机的眼神不大对劲,好像在看什么“八卦”似的。
陈声缓缓移开了视线,仍旧僵着身子一直到了路口处,而季芜像是知道似的,准时睁开了眼睛,直起身子时抬起手落在他的肩膀处,像是随手揉了几下。
然后下了车。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温度,陈声觉得自己莫名有点恍惚,等恍惚劲过去时已经到了第二天上午。
房间门被敲响了。
他腾地一下坐起来,头不小心撞上了床头,疼得呲牙咧嘴了两三秒,迅速扫了一眼房间,确认不乱之后才说了声“进”。
季芜拧了门把手走进去,就见陈声坐在床上,头发有些凌乱地垂下来,表情也有点懵,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停在脚步,犹豫地问了句:“要不我先出去?”
“不要。”陈声示意她在床边坐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十点多……也不是很早。”季芜走到床边,把他的被子往里推了推,随即坐下道:“你不是说今天要去什么地方么?”
陈声:“噢,我怕你太累了,本来想要不要改天。”
“不用。”季芜觉得自己有段日子没进来他房间了,这儿弥漫着她熟悉的青柠味道,只是陈声坐在床上向她微微凑近时,身上的气息轻抚而过,并不明显,但她还是起身站起,很快说了句:“那你先起来,等会我们吃个饭,下午再去。”
就起身离开了。
重新关上门后,季芜心想,人长大了,是不能随便进房间。
……但她好像也没有随便。
还敲了门的。
没多想,她就去厨房里扫了眼,发现没什么菜了,便只好放弃做饭的想法,拿起手机点了外卖。
吃完他们没着急出门,而是在电视前找了部电影看,只是有些无聊,季芜看着看着又犯困了,便抱了个枕头倒在一旁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她一睁开眼,就见陈声有些慌张地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
干嘛呢?
季芜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陈声就已经按掉了刚刚好像就没出声的电影,起身说:“那我们出门吧。”
她顿了下,点头:“我去换身衣服。”
……
早春的傍晚最是宜人,凉爽的风混合着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加上下午又睡了一觉,季芜感觉自己整个人连同骨骼都松快了不少。
陈声也没说去哪儿,就这样往前走,季芜忽然想到下午那部电影,便问了句没意义的话:“下午那电影好看吗?”
好看她就不会睡着了。
但陈声像是给面子,给了个“还行”的评价。
季芜便顺着话问:“讲什么的?”
她可真就看了五分钟,也没看简介,连电影的主题是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陈声含糊地应了句:“就是普通的爱情故事。”
季芜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不知又拐到了哪条路上,陈声带她走到一处有些荒芜的地方,踩过一片平原,又走了一截路,再一抬起眼时,看到了远处的风光。
洛城一直有片绮丽的秘境。
听说远离了市中心,需要你穿过一片遥远的平地,就能看见这番漫山遍野的景象。
之前季芜忙于这个,忙于那个,便一直没来。
这会看见——
远处重峦叠嶂的山峰上,开了一簇簇的山茶花,明艳的红落在泛绿的地皮上,浓墨重彩得像副晕染了许久的油画,顺着春风徐徐晃动。
真应了那句“平芜尽处是春山”。
怪不得陈声昨晚突然说要来个地方。
季芜看了许久,才微微偏过头,问了句:“你之前来过很多次吗?”
“就一次。”陈声说:“前段时间自己找路来了一趟。”
然后就想着一定要带你来看一次了。
正好是春天。
正好是漫山遍野花开的时节。
正好昨晚起了个话头。
季芜没再问下去,好似是心知肚明地看着他笑了起来,一瞬间陈声觉得她像是和身后的山茶花融为了一体,极淡和极艳的汇聚,有一种别样的矛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