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忍着笑,取出一本小册子,双手递给顾月霖,“如何抚养随风,先生请教养过的老手和兽医,全部记录下来,都在这上头。”
顾月霖少见地反应有些慢,片刻后才接过册子,“随风?”
“是,随风是先生取的名字,当时笑说,这小子腿脚不是一般的好。”
做到这地步,可见不是不想养,而是真的不投缘。
顾月霖又看了看那白色的一团,犹豫了一会儿,做出选择,“那就这么着。”
小厮绽出大大的笑容,“多谢公子!”随后取出萧允命他转交的一叠信件,“先生和公子的同窗给您的信。”
顾月霖接过,赏了他几十文钱。
小厮道谢,补充道:“随风的东西,小的全奉命带来了,除了饭食,您不用再添置什么。随风前天晚间才洗了个澡,先生说它绝对干干净净的,叮嘱您别纵着洁癖发作,每日都摁着它洗澡。”说完逃一般地告辞跑出去。
顾月霖失笑,转到书案前,想看信的时候,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个小东西,放下信,走到笼子前,蹲下去,打开那扇门。
小家伙也不着急,坐在原处沉了一阵子,才慢悠悠走出来,站在顾月霖脚边,看看这儿看看那儿。
顾月霖抬手抚着它的身躯。
皮毛非常厚实,却也真是肥肥的小身板儿。
小家伙却有些不乐意,扭头冷冷淡淡看他的手一眼,便要跑。
顾月霖及时把它带住,拎起来,笑微微地近距离地对上它眼眸,“随风?”
它全无反应。
“随风。”顾月霖再一次念出它的名字,“往后跟着我过,好不好?”
随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顾月霖的笑透着寂寥。随风只是被选择的结果,终其一生大抵也就是孩童的智力,又能给予什么回应?
或许,十六年前的他,在温氏和蒋氏心里的分量,还不如随风。
最起码,此刻的他,想的是既然做出选择便会尽力善待。
他把随风放在地上,揉揉它的小脑瓜,由着它跑开去。
洗净双手,顾月霖在书案前看信。
萧允说,真挺喜欢随风的,怎奈小家伙瞧不上他也罢了,还一见他就呲牙发狠,沈家父子亦是。
又说我思来想去,在京这些人里只你最合适,再怎么着,都能受得了随风那个坏脾气,起码不会跟它着急上火,它总会慢慢习惯有你照顾。
信中另附一份萧允以前的学生写的转手随风给萧允、随萧允如何安排的字据。
字据等同于小家伙的卖身契。
顾月霖望了随风一眼。
它已溜到门边,坐在地上,仰头瞅着厚实的门帘。
顾月霖心知急着跟它套近乎也没用,继续看几名同窗的来信。
他请萧允转交同窗的,全是关乎庙堂上的事、京中传闻,请他们为自身或亲人未雨绸缪,以及大致如何准备为宜,家境拮据的俱寻由头一并送去面额一百到五百两不等的银票。晓得一个个都是骨子里傲气的,各自另备了一张三年为期的借据。
同窗的回信内容不一,但字里行间均透露着感激,告知他已经依着建议做到了哪一步筹备,此外,便是告知他书院的情形:
山长萧默自来有着雷厉风行的一面,加之人脉颇广,至本月初一,书院已经做好全面的防灾筹备。
至于其间学子,有一小部分从速赶回家中,其余的都留在书院。
有两个同窗戏言,说从来没想过,会与恩师同窗一起过冬甚至过年,但想想那情形也很不错,只不知山长是否允许学生私下里偶尔偷喝几杯酒。
顾月霖看罢信,唇角徐徐上扬。
不难想见,因着萧默的影响力,书院上下纵然揣摩出事态至为严重,却也是上下一心,不悲观,甚至能苦中作乐。
顾月霖的心终于完全放下。
至此,他能做的已经全部尽力去做,所得回馈亦不错。
其他的,他要与芸芸众生一样,听天由命。
将信件收到信匣中,随风忽地起身,颠儿颠儿地跑了一小段路,停下来踌躇片刻,竟然跑到了他脚边。
少顷,辛夷景天搬着随风的家当进门。
辛夷一脸的啼笑皆非:“澡盆、擦身的大手巾、饭碗、水碗、毛刷、剪指甲刀、睡觉用的兽皮毯子全都有,是不是得单独腾出一间房?”
顾月霖弯身把随风捞起,放在膝上,和声道:“西次间给随风住。”
“好嘞!”
辛夷景天进进出出地忙碌起来。
随风起初一动不动,后来慢慢地挪着四只小爪子,寻找到舒适的位置便静下来。
顾月霖安抚小猫似的抚着它的头、背。
随风缓缓地眯起眼睛。
过了一阵子,慢慢地近乎小心翼翼地趴到顾月霖膝上,把小脑瓜搁到并拢的前爪上,又稍稍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