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皇帝亲自搀扶,又亲自将随之行礼的顾月霖、李进之、沈星予扶了一把,“这段时日,于朕当真是度日如年,时时盼你们归来。好了,总算回来了,走,到御书房说话。”
回到御书房,经了一番扰攘,皇帝遣了一众官员,只留了魏阁老与四个远行归来的人叙话、用膳。
席间,长宁细数三名少年郎在外时对自己帮衬、对差事的不遗余力,又真挚地感激皇帝、首辅在后方的大力协助。
唯有君臣相辅相成,才有奇迹可期,而纵观整件事,上下一心地防患未然、减免伤亡损失已到最低程度,不敢言及后世,在如今的史册中无前例,可称之为奇迹。
皇帝的心情难以言喻,却也知晓,今日不是由着性子畅谈之时,更不敢由着性子喝酒庆祝——妹妹的脉案他一清二楚,三个少年人现今的身体状况是否适合饮酒,他并不知晓。由此,喝过几杯酒,用过晚膳,便命几人回府好生歇息,日后再逐个召见行赏。
这一晚无月,然而星光熠熠。
哥哥的归期,君若跟蒋氏提及的时候,为免对方等的心焦,往后推迟了一日。
所以,心焦的就只有她了。
随风则有着莫名的兴奋,入夜后,院落之中就盛不下它了,自顾自跑到大门前,坐在石阶上左瞧瞧右瞧瞧。
君若坐在它身边,反复在心里碎碎念:傻小子,你也是真神了、邪了。
夜阑人静时,两个几乎同时听到马蹄声。
君若心头狂喜。
随风耳朵一动,大尾巴开始甩来甩去。
君若转头打量它:个子跟个小狮子似的,是早就不能再长了,比起哥哥离家前瘦了些——不正经吃饭这么久,搁谁也得瘦。
刚要打趣它一句,它却在顷刻间站起身,嗖一下没了影儿。
君若瞠目:“天……我的轻功要是能到这地步,真要每日拜一拜菩萨。随风,真他大爷的跟风似的呀……”
远远地,顾月霖就看到一团雪白向自己重来,身影顷刻间自远而近、自小到大。
他连忙一勒缰绳,跳下马,大步流星迎上去。
那白色的庞然大物径直冲向他,直接立起身,大爪子不管不顾地搭在他肩头,大脑袋这儿一下那儿一下地拱。
顾月霖抑制不住欢喜之情,朗声笑出来,“小子,乖,别闹。”
幸亏他自幼习武,也是习武的苗子,要不然,这会儿一定已经狼狈至极地被随风扑倒在地了。
随风一改维持很久的傲娇做派,结结实实地哼哼唧唧地跟顾月霖起了一阵子腻,被哄得舒坦了,才肯往家返。
君若远远望着那一幕,起先挺不好过的,到中途就开始笑了,到末尾,已经笑得肚子要抽筋儿。
相识这么久,真是头一次看到月霖哥哥这么心甘情愿地被折腾得有些狼狈。
望着随风趾高气昂地往回走,也望着哥哥步调闲适地负手而来,君若起身迎过去,步子越来越快。
“哥……”君若自己都没料到,这一声唤出口时,竟然有些哽咽。
“洛儿。”顾月霖也只跟自己的傻儿子没辙,对妹妹自是不会乱了方寸。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这一段苦了你。已经过去了,我们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回来太好了。”君若敛起莫名的难过,切实地开心起来,如花容颜绽出璀璨的笑靥,“说你们回来了,另外两个去了何处?”
“星予得及时拜见父母,要先回侯府,进之有不少事要处理,不管是锦衣卫的差事,还是手里的生意,这一阵不乏惹他上火的。”
君若释然,扯他衣袖一下,催促:“快去见义母。她近来入睡迟,这会儿于她不算晚。”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请安,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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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予原本是有些犹豫的:回来是先回沈府见爹,还是先到什刹海见娘?
爹娘是京城首屈一指各过各夫妻,可对他却是一般的好。
他做不到厚此薄彼。
再说了,什么男子才能顶门立户、男主外女主内的劳什子的说法,在他沈家都是扯淡——他何止做不到,根本是没胆子厚此薄彼。
所以,他跟小厮说:“分别告知侯爷、夫人,我回来了,在望江楼等候他们。”
要是爹娘年纪再大一些,他怎么也要把两人拎到一个宅子住,现在都是正值盛年,他就再混帐一回,劳动他们一趟。
到了望江楼,可得好吃好喝地犒劳自己一番,对了,估摸着洛儿已经见到了她的月霖哥哥,见完就该轮到他了——对异姓妹妹,他也是如对父母一般惦念的。至于随风……他就不用妄想了,那个月霖的傻儿子,最少也得腻月霖几天,凭谁也别想让它离开宅子半步。
沈星予正琢磨着点哪些菜的时候,府中侍卫策马赶来,语带困惑地禀道:“夫人得知世子大抵今日归来,一早便回了侯府,翘首以待。属下不知,世子这是要去哪里?”
一听便知,这侍卫与报信的小厮没在中途遇见,倒是时时观望着他行踪,所以这会儿完全懵了。
沈星予哈哈一笑,拨转马头,扬鞭驰向家中,还不忘敷衍一句:“累糊涂了,不记得家门了。”
皇帝率众相迎时,沈瓒自然在列,早已见到儿子,可皇帝不厚道,只留了首辅,害得他跟儿子连个招呼都没打。回府之后,自然是百爪挠心,盼着儿子早日回家。
沈夫人受得了与儿子分别,譬如他在书院时,她自来是牵挂与心安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