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妈妈、爸爸,还有爷爷,甚至是马秘书。
如果爷爷真的很关心他,为什么不来接他呢?陆鸣弓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紧紧抱住鱼岸,一年的冷战让他的心里很不好受,他呜呜地哭了起来。
“妈妈……”
“唉,不要睡觉,不然会摔倒的。”
鱼岸的声音离得很近,陆鸣弓又想起每一个清晨,鱼岸在李村帮他换衣服的时刻,他抱着鱼岸喊他妈妈的每个时刻……
如果鱼岸说的都是假话,那他对自己的好难道不是真的吗?现在的陆鸣弓不是最需要这些关怀吗?那么鱼岸给了他这些无价的东西,陆鸣弓该用什么还给他?
陆鸣弓想不清楚,他想了很久,想起自己只有两个优点:1,脑袋比较灵光,但是又很笨,鱼岸肯定不喜欢。2,路家的钱。
鱼岸会喜欢钱吗?到时候他回路家,直接告诉他们,自己在外面认识了一个新妈妈,让鱼岸鱼凭子贵不是更好吗?
陆鸣弓又哭又笑起来,鱼岸吓得魂都快掉了,他颠了颠陆鸣弓,喘着粗气带他去市医院。
“宝宝?陆鸣弓?”鱼岸的喉咙快吐出血来,他带人去挂了号,陆鸣弓早已晕了过去,急诊医生看了后引导鱼岸去给陆鸣弓拍个脑部的片子。
脑部的片子?鱼岸愣怔在原地,他抱住陆鸣弓,用身上仅有的钱带他拍片子拿药。
直到看到陆鸣弓躺在床上后,鱼岸才松了口气。
陆鸣弓再次醒来是在两天后,他迷蒙地睁开眼睛,只见鱼岸正坐在陪护椅上,脑袋搁在椅背上,头向上仰着打呼噜。
陆鸣弓看了两秒,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看了眼自己没打吊针的手,动了一下。
可惜他刚一动,鱼岸就醒了,陆鸣弓感觉到手腕上有种垂感,他抬眸一看,是一圈红毛线。
鱼岸的眼睛很红,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他的右手上也缠着一圈红毛线,可能是刚睡醒,他手指绕着红线打了个哈欠。
最后手指碰到了陆鸣弓的手指,鱼岸恍神地抬起眼,眨了眨眼睛:“你醒了?”
陆鸣弓定定地盯着两人手上缠着的红线,嗯了一声。
鱼岸拿了一旁的热毛巾,帮他擦脸。
陆鸣弓的手心还握着一截红线,他眨了眨眼睛,盯着鱼岸的鼻尖看。
“看什么?”
“你是骗子。”
陆鸣弓吐出这一句,又不说话了。
“我骗你什么了?”鱼岸有些发愣,他想起医院的单子,不由得嘴角牵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僵硬,无奈,落寞,绝望。
“我是骗了你。”鱼岸声音柔和下来,他给陆鸣弓擦了擦手,两人之间冷战的一年像是个笑话一样,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和好会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们站在谎言的废墟上,还是会和好。
陆鸣弓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咬着牙,哼了一声:“你……你……你!你太可恶了,为什么我不找你说话,你就不找我说话!”
“你被我吓到了,被很多事情吓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找你,鹿鹿。”鱼岸叹了口气,他想解开两人手腕上的红绳,却被陆鸣弓制止住。
“你干嘛!——”陆鸣弓的嘴唇很白,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他炸毛地瞪着鱼岸,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你又要和谁去做朋友?是不是我没有价值了,你就要丢了我!”
鱼岸没想到陆鸣弓会如此缺乏安全感,他愣了一下,皱眉道:“什么叫做价值,鹿鹿,我从没想过利用你。”
“是……是吗?”陆鸣弓不安地握住鱼岸的手,握完手又觉得有些不妥,他们应该在冷战,怎么能这样?
“可是你不理我了啊,就算我不理你了,你怎么能不理我了呢?”
鱼岸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从未用过如此淡且包容的笑面对陆鸣弓,看着陆鸣弓无理取闹的样子,他叹了口气。
“你要我戳穿你吗?陆鸣弓,我们两之间谁先比谁更自私,你难道不清楚吗?”
鱼岸残忍地盯着陆鸣弓,像成年人戳穿小孩把戏般继续道:“来到李村的时候,你想逃走,其实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我和大鱼他们做过坏事吗?我难道不是受害者吗?我对你不好吗?陆鸣弓?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你只想着一个人跑。”
鱼岸的手背上的青筋有些多,他轻轻碰着陆鸣弓的耳朵,声音很低:“你觉得我为什么打你?因为我不打你有人比我打得更狠,我为什么打你打得那么狠?因为我对你那么好,你却只想着一个人跑。”
这一瞬间,陆鸣弓的一切像是被扒开,他想逃离鱼岸的视线,却无法逃离,鱼岸温柔且绝望地盯着他,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听到鱼岸停顿的语气,那欲言难止的神情深深镌刻在陆鸣弓的眼睛里。
“你总会想着丢了我的,只要我有一点点没看住你,你就会跟着别人跑走,你会丢了我,一个人过好日子。”
过好日子?!陆鸣弓不禁有些火大,这就是他要盗走他身份的原因吗?!
“我没有!”陆鸣弓不明白,明明他才是被鱼岸欺骗的人,为什么在面对解释时如此被动。
他激动地坐了起来,手指要抠掉和鱼岸牵着的老土毛线,陆鸣弓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不接受这种转移问题的解释。
“如果这不是事实,那这一年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因为你从骨子里就不信任我,你觉得我和别人是一伙的。”
鱼岸拽住红线,按住陆鸣弓正在输液的手,“听话。”
陆鸣弓放下右手,他哭得全身发抖:“你呢!你不也有别的朋友,你一出村子,就变了!”
鱼岸皱了皱眉,将陆鸣弓瘦弱的身子紧紧拥进怀里,他闷闷地回答了一句:“对不起,哥哥太弱了,太多坏人盯着你,我消灭不掉……”
陆鸣弓不太能理解消灭是什么意思,只听见鱼岸又开始念叨:“不过,我会努力,让鹿鹿做自由的小鹿,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你。”
“为什么这样对我?”陆鸣弓又想哭了,可能在鱼岸跟前他能想哭就哭,所以陆鸣弓一遍咬住鱼岸的肩膀,死死地咬,咬到能尝到血的味道。
医院的红床单,他们的手腕被红得鲜艳的红毛线绑在一起,陆鸣弓洁白的牙齿间渗出血,顺着鱼岸的后背滑落。
“不要闹了。”
鱼岸望向窗外,想起医生给的单子,不由得乞求老天:如果老天你有眼睛,求你对傻瓜好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