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礼回答得直截了当:“是。”
周念枝有些恼,更多的还是震惊:“我都没说是什么。”
宋予礼语气仍然非常冷静,就像此时周念枝并不是在质问她,而是在说一句很寻常的话:“我猜到了是什么。”
“我其实只想问这首歌的,你肯定没想到。”周念枝听到宋予礼的回答后,撇撇嘴说,“我是想说,你知道那是我最喜欢的歌,才故意放这一首的。”
宋予礼听周念枝语气里的坚定,问:“我不可以喜欢这个歌吗?”
周念枝一愣,讪讪地又把脸上才浮现出的笑意收了回去,尴尬地说:“是啊哈哈,我怎么没想到呢……”
大抵是因为之前宋予礼总按照她的喜好来,所以她常常心安理得地接受宋予礼对她所有的偏爱。
原来,朝前走的只有时间与别人。
她被困于往日,难以窥见新生。
沉默一会后,宋予礼问:“要换一首歌吗?”
“随你。”周念枝有些颓丧,声音也低低的。
耳旁风声太响,宋予礼大概是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随——你——”周念枝扬了扬声,这一嗓子,让自己又精神了不少。
宋予礼没回答,大概还是没听清。
周念枝不想再扯着嗓子喊了,索性嘀嘀咕咕说了句:“你该不会是要我给你唱吧?”
宋予礼秒答应:“好。”
周念枝脑子里闪过的问号比天上的星星好多。
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确实闷闷的,有些难受,又偏头看了眼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宋予礼,收回目光后,告诉自己,大概是宋予礼在开车,虽然偶尔也会在服务区休息,但开这么长一段路,也要花费太多精神,所以宋予礼听不清也能理解。
虽然她一直想要说服自己,但始终不清楚,为什么宋予礼偏偏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甚至还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没事的,不愿意唱就算了。”
理解里带有一点委屈,释怀里夹杂一点难受。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融合了各种情绪,听得让人心酸。
周念枝心里想,没给宋予礼颁个表演奖真是可惜了。
旋即,她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毕竟现在的宋予礼说不定会在众人面前说“没听清”,然后等主持人又念一遍奖的名称,才轻轻一笑,状似惊讶地捂住嘴说“呀,是我啊”,然后坦然拿过奖杯,接受大家的赞扬。
但让现在的周念枝唱歌,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于是她还是拒绝了宋予礼,说:“那就继续放这一首吧。”
宋予礼说:“好吧。”
不是“好”,也不是“嗯”。
而是“好吧。”
啊。
怎么感觉宋予礼还觉得有点小可惜呢?
周念枝决定闭上眼,只要余光里不看见宋予礼,就不会再多想。
宋予礼问:“困了?后排有外套和毯子,一会可以到服务区……”
周念枝将头往另一边偏,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专心开车。”
宋予礼应了一声,而后保持沉默,全神贯注地开车。
天啊。
周念枝真想给自己扇一巴掌,虽然力度不会太重,但也要长长记性,怎么一下子脾气上来了。
为什么对外人都能好好说话,保持充分耐心的她,就算对面百般刁难,她也不敢发半点脾气。偏偏是对宋予礼,对一个愿意搭自己一道回家的宋予礼,对一个曾经就被她狠狠伤过的宋予礼,不耐烦发脾气呢?
拧巴的性格让她不愿开口道歉,只能微微蹙眉,紧闭双眼,咬紧下唇来控制情绪,从刚开始的不想,变成了不敢看向宋予礼。
幸好这个世界还有音乐。
歌声里,周念枝慢慢放空,暂且将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抽身。
还记得第一次给宋予礼唱歌,是高中的时候,她在宋予礼生日那天,唱了几句“祝你生日快乐”。
第二次给宋予礼唱歌,是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周念枝突发奇想,邀请宋予礼一起去KTV唱歌,最后唱得有些累了,才发现全程宋予礼都没开口,而是静静地坐在旁边,望着她唱歌的样子。
之后的唱歌,大多时间是在两人异地上学的时候,宋予礼总想让她在通话结束前给她唱一首歌。
有一次宋予礼在大白天打来电话,那时周念枝正在忙别的事情,没有接到电话,回过去时才知道宋予礼只是想听听她唱歌的声音,当时的周念枝因为手上事情太多,并没有满足宋予礼的心愿,随口说了两句“下次啊”。
结果后来周念枝才知道,那天是宋予礼受了伤,赶去医院路上,血哗哗往下流,别人看都看不下去了,包扎好后,有人问宋予礼疼不疼,她只回答不疼,没养两天,就又去受伤的地方兼职去了。
宋予礼是在包扎好后收到周念枝打来的电话,她刻意把摄像头只对着自己的上半张脸,避免让周念枝看到发白的嘴唇。
周念枝得知后伤心极了,匆匆赶去,坐在长凳上,看着宋予礼手上的疤痕,心疼得直掉眼泪,说:“怎么可能不疼啊,宋予礼,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我现在已经不疼了,不哭啊。还有,既然你来了,我一定要诉诉苦,受伤时打电话给你了,可是你说你在忙。”宋予礼用手擦去周念枝的眼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所以我就想听听你给我唱歌,你一唱歌,我手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