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很争气,也太争气了。
他看着夏至和芝麻满屋跑。
她能照顾好自己吗?
夏至姑姑身体不好,还有小孩需要照顾,肯定没时间管她。她奶奶不喜欢她,他不在不知道会不会为难她。
小沈人还不错,要是夏至有什么事他还能帮帮忙。
“你女儿厉害吧!”
厉害,天下第一棒。
他抱住夏至。
夏至,爸爸也很舍不得你。真希望你永远像今天这样开心。
......
夏至一直在无声地哭,沈方与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已经晕过去了。
他观察了一下夏至的状态,稍微松了口气。
“怎么样?”孔警官关切地问道。
“就是情绪太激动了。”沈方与摇摇头示意没事,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夏至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带她去医院。”
“我送你。”孔警官赶紧道。
沈方与点点头。
那个年轻警官拎着一个纸袋子追了上来:“这是你的东西吗?”
袋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各种各样的奖状、证书、甚至还有体检报告和银行卡,他捡起来时有些疑惑。这人拿这些干什么?
此时,练舞室的林诗画点开了刚被发送到邮箱里的视频。
黄昏的海面美得像画,如果那两张空荡荡的椅子上坐着人,应当很浪漫。
天色渐暗,林诗画这才注意到那些玫瑰和向日葵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一架亮着灯的橙色无人机飞进画面,绕着空荡荡的椅子转了一圈,然后视频里面突然响起了音乐。
绑着灯带的横幅从无人机上展开。
“我知道向日葵的花语,也喜欢你。”
直到视频播放完,林诗画也没看到夏至。
不是表白吗?人呢?
林诗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赶紧拿出手机给夏至打电话,对面却一直关机。
怎么了?
沈方与没去?
那视频怎么发过来了?
不行,她得去找夏至!
......
夏至睁开眼就闻到了消毒水味。
“醒了?”沈方与捧着杯子,把吸管送到她嘴边。
夏至没喝,转头看到桌子上放着那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带血的警服外套。
不是在做梦。
纸巾拂过她的脸,她对上了沈方与担忧的眼神。
她想开口说什么,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别急,慢慢说。”他柔声道。
夏至深呼吸几次,声音沙哑而缓慢:“尸...体...”
“还没找到。”沈方与垂下眼睛。
“没...死...不...信...”
沈方与攥紧了手里的杯子,鼻子发酸。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夏琴和奶奶冲了进来。
“冬冬!”夏琴握住夏至的手,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里又流出泪水。
奶奶指着孔警官声嘶力竭:“为什么偏偏是我儿子?他做得还不够多吗?你们警局没别人吗?什么事都要让我儿子去?你还我儿子!把我儿子还给我!”
“节哀。”孔警官脸上都是悲伤的神色。
病房里充斥着哭喊声,夏至只是紧紧盯着沈方与,缓慢道:“不...信...”
沈方与看着她,眼眶通红。
奶奶注意到桌子上的东西,她一把拿过袋子砸在孔警官身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
袋子里的东西被甩了出来,夏至听到硬物落地的声音。
她侧头去看。
一枚沾着血的硬币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最后停在了床边。
夏至浑身发抖。
这是那个她从饺子里吃出来的,沾满油的硬币。
病房里来了好多人,也走了好多人。
夏至记不清了。
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很遥远。
失去的过程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一个人忽地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但身边的所有东西似乎都在告诉她,这个她失去的人曾经在她的生活中有多重要。
冰箱的冷冻层里还有老夏上次包的饺子,厨房的厨具都按照老夏平时的习惯摆放着,沙发下还藏着老夏没洗的袜子。
她每次进门芝麻都要向她身后张望。
就像,她刚失去妈妈时,总觉得妈妈会突然跟在老夏后面回家。
她会慢慢适应,她知道的。
就像适应再没有人哄她睡觉,再没人花一下午陪她玩电脑,再没人和她一起偷偷把菜里的胡萝卜倒掉。
她也会适应再没人给他做糖醋小排,没人再一遍遍提醒她不要在菜篮里洗手,没人再为她笨拙地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可,好安静啊。
十二岁生日时,她许愿妈妈的病快快好,他们一家三口永远都要在一起。
那个飘雪的日子里,她渴望留住的,终于也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