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药香愈发浓烈时,长宁跳下虎背,展颜笑道:“圆圆,我想碧潭应在附近,既然尊者爷爷有心让我见到雪蟒,今儿应能再见到它,你且在此守着,我去去就来。”
昔日从未见过碧潭,与尊者碰面后就误入其中,长宁稍加思索便觉此乃他有意而为,况且雪蟒和原清逸有关,应是尊者在暗中相助。
圆圆咬着她的袖子,虎头轻摇。
长宁安抚道:“前两日我闻着味却一直进不去,或许雪蟒不喜人多,你也素来高冷,万一见面又吵嘴呢。你别担心,它身上有兄长的气息,定不会伤我。”
圆圆终于松口,趴在树旁,机警地打量四周。
繁茂的高树笔直地延伸至天际,长宁闭目,将五感集中于鼻息朝前摸索,待觉药香夹带温热气流时方才睁眼。
缀满白粉小花的藤萝从石顶垂下,透过摇摆的青枝,幽幽绿潭清澈可见,她果真找到了!
就在长宁笑眯眯地拨开藤蔓朝里打量时,葡萄眼却猛地一滞,却又迅速转为欣喜。她三两步跳至药池边,急促的话却卡在舌尖,目光转而往下。
药池中,原清逸察觉到有人闯入,他下意识地抬手,却在闻到甜香后倏然睁眼,扫视间深眸接连闪烁了好几下,又不动声色地归于沉静。
二人隔着药池,一上一下,目光却并未交错。
此乃长宁头一回见他不着寸缕,药池面上虽只露出一截胸膛及两条胳膊,可仍令她大为震撼。
冰雪肌上横陈着数道伤痕,或暗或粉,或长或短,格外刺目。
彩彩说拨开他的衣裳后能见到好东西,长宁盼望过无数回,可这……
长宁来不及感叹,她寻着道蜿蜒的长疤往上,此时雪蟒正咬在他肩膀上,红芯来回地在胸前扫着。
她不晓得一人一蛇在做何,心跳却砰砰地跳快了几分。
此乃原清逸头一回赤身被人盯着,还是长宁。心下闪过丝慌乱,甚至未去想她为何会突然出现。
肩上传来的疼痛让原清逸收回了心思,他扫了眼雪蟒。七绝神功虽乃江湖无上秘笈,但练此功不仅会受反噬,嗜血之症亦会累积毒素,是以每每回谷他就需浸泡在药池中让雪蟒吸食体内的血毒,由于雪蟒从小被喂药,它的血亦对他练功也有所助益。
眼下余毒未清,原清逸尚无法动弹,好在药汤呈乳白色,也瞧不见下身。
目光相撞间,思念之情被压在各自兜转之下,以至于二人就这么若有似无地对望着。
杂乱的念头如草长莺飞,长宁堪堪将其压下。虽不晓得他所做为何,想来应不该冒然打扰,遂垂手静立。
她的目光暗自打量着冰雪面,气色未显虚浮,胸膛可见之伤皆陈旧,看来此行尚算安好。
袅袅烟雾打着圈儿朝石壁飘去,于光滑青石间渗出细细水渍,汇成小珠往下滴,砸在凹凼上清晰可闻。
半炷香后,雪蟒发出一声低吼,昂头瞅了眼对面,冉冉落回碧潭。
见原清逸的胳膊从岸边没入药池,长宁满心欢喜地唤了声“兄长”。
话音刚落,面上即扫过阵清风,她不由闭目,待再度睁开,原清逸已衣衫规整地自对面行来。
长宁兴致勃勃地侧过身迎接,却未成想他径直从身旁走过,也不瞧自己一眼。
不过十八日未见,竟又形同陌路了?
思绪飞转间,长宁默默跟着他左拐右绕地穿出石洞,耀光肆意地倾洒,将原清逸的背影照得分外温和。
她琢磨着自己未经允许便闯入此地,兴许惹得他置气。他的规矩本就多,先前明言不许看不许摸,方才自己还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的身子瞧,岂不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万一这回又让自己离得远远的,那先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原清逸本欲问她是如何闯入碧潭,转念一想,有尊者在,她何处都能进,再加上雪蟒对她毫无敌意,一看就并非头回来。
二人心中各自思量着诸多章法,默契地缄口不语。
长宁盯着他的背影出神,也未留意到一旁的石头,转弯时一个不小心就撞了上去,她“嘶”了声。
原清逸倏然飘近,蹙眉道:“伤了?”
“无碍,只是碰了下,”长宁冲他盈盈一笑。
原清逸的手指轻掐入掌心,胳膊蠢蠢欲动,又想到她方才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仍不懂分寸,他紧着脸转过身。
见状,长宁后知后觉地叹了声,她为何不趁机扑到他怀中,借口伤了又何妨?
怎地十几日未亲近连她也生疏了,也不晓得原清逸此次回谷能呆多久,她可没功夫耽误。
好在腿确未撞疼,长宁一溜烟地跟上,笑呵呵地唤了声:“兄长,等等我嘛,我有事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