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拉回众人的关注,前头的那几个娘子开始拉着身边的人聊城中时兴的花钿胭脂,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席末已经无人在意。
萧砚子已经吃得半饱,兀自地晃动着杯中的茶水,“这好好的茶水,又何必添这样那样的香料?混杂在一起,实在难喝。”
那薛娘子似是听到了这话,微抿了一口,“水不好,说不定就是这池子里的死水,平日都是拿来饮牛饮马的,所以只能拿这些气味掩盖。”
“我不懂茶,倒是极羡慕懂茶道之人。”萧砚子很是惊喜,与她攀谈起来。
薛娘子见她也是一人坐在席末,虽是生面孔,但看着面善,亦不自谦,“娘子若有意钻研,曲江边有家背街的茶楼,名字我忘了,但门前的对联写得极妙,烹茶用的,都是清冽的泉水,娘子喝过便知这杯中之物不入流了。”
“多谢娘子引荐。”萧砚子心中记下,拱手一揖。
两人的话不知怎的还是传了出去,于是前头几位也开始攀扯风雅的话题,刚刚那位王娘子颇为好心地叫众人把食案往前挪了挪,好让每个人都能听到几人的对话,才起身开口道:“前几日苓娘的诗作又被国子监博士夸了,说颇具潘安仁之风韵,可惜只传出几句,不如今日苓娘吟了来,让我等饱饱耳福。”
“华而不实,真不是在骂她吗?”薛娘子听了飞泓的建议含了块点心,兀自低语,不料此话说得太快,正接了王娘子与众人附和之声的间隙,每个人都一字一句听得无比清晰,霎时间又是一片寂静。
“薛娘子喜欢哪位诗家?可否请教一二?”那位杜娘子倒是丝毫不在意似的,笑意盈盈地看向席末。
这话绵里藏针,萧砚子手指轻敲桌案,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易作答,但薛娘子早就习惯这席间的明嘲暗讽,拿起酒杯起身道:“谢混云:潘诗烂若舒锦,无处不佳。无处不佳,便是处处不佳,华衣锦缎,金玉其外而已。若哪个老农想找些无甚用处的奇花异草,倒是可以读读他的诗,沙棠乌椑,石榴芳梨,西市都难寻。”
语罢,朝萧砚子一笑,又向众人施了个礼,“奴家先去更衣了,恕不奉陪。”
薛娘子的到来和离去仿若这席间的一出戏,看似众人都是看客,却都为着戏中人牵肠挂肚。她一走,杜娘子吟诗的事也不了了之,众人的话题转来转去又回到席前的今日来的郎君们。
萧砚子百无聊赖地吃完最后一块点心,等着席宴结束。
众人毕竟不是真来用膳的,何况心里都系着那头的郎君,便只草草吃了几口应付了事。撤去了吃食,又有两排侍女端了水盆来供众人净口。过了两刻,终于有个侍女从外间快步而来,对着窦二娘耳语了两句,窦二娘方向众人宣布现在可去更衣,半个时辰后到西昆阁上吃蟹,看郎君们射箭。
话音刚落,席下的娘子们都坐不住了,叫自己的侍女去取胭脂香粉和更换的衣裙,一时乱作一团。萧砚子倒也不急,看着她们分别被带去后院的隔间中更换衣裙,自己则站在池边赏景,飞泓见她无聊,问道:“娘子,马车里有书,我去取来吧。”
萧砚子点点头,既然茶水不好喝,那看看书也不错:“快去快回。”
飞泓离开时,席间已经不剩几个人,罗夫人带着程芷兰和萧淑离开换衣服,萧砚子便留在此处等她们。她刚觉耳边清静了不少,就感受到背部有阵推力,还未及反应,她已经扑通一声掉入池中。
池水不深,但冷得刺骨,她看向自己原来站的地方时,已经看不到人,几个侍女把她从池中拉上来,为她擦拭身上的污水。
“后头房间里有热水,萧娘子请随我来。”领头的侍女见她身上的衣裙不再滴水了,带着她往后头去,“会有人去告知娘子的侍女的。”
“多谢。”萧砚子看着裙角的污泥,忍着寒风没把大氅往身上披。
到了一间客房中休息片刻,飞泓还没到,窦二娘倒是火急火燎来了,“怠慢了,萧娘子不要见怪。”
萧砚子受宠若惊:“是我自己不小心,劳窦娘子亲自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