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她轻唤了一声,那人影微微一动,“是我,老师。”又喊了几声,陆泊水才用破烂的衣袖遮着眼睛慢慢起身转了过来,待看清来人,他沉静如水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
“阿砚,拖累你了。”
“让他们去斗吧,您别管这事了,师母还在府中等你呢。”萧砚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元恒才会让她来见陆泊水一面,而且偏偏是这个时候。
陆泊水淡淡一笑,“阿砚,这是份内的事,是必须做的事。”
“事情是他们挑起的!”萧砚子看着他。
“是。可是我们这些人食百姓之禄,就要任人之事。有的事情,是我们该做的,他们是未来的国之栋梁,无论如何,不能把他们推出去。”陆泊水看着灯笼里摇曳的烛火,沉声道。
萧砚子一时红了眼睛,“所以他们就把您推出去?”
“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求之不得。”
萧砚子躲开他的眼神,“总有别的法子的。”
陆泊水顿了顿,语气放温柔了许多,“阿砚,我的学生里,叔夜最像我,我最得意的门生却是你,能和你比上三分的,也就张知白。”
“总有法子的。”萧砚子打断他,眼泪止不住地大滴大滴滑落下来。
“阿砚,你聪慧但刚直,处事太分明。刚则易折,往后做事情,要给别人留些余地,也是为你自己留余地。”
“他们不考便不考,难不成少了他们还凑不出个前三甲吗?”
陆泊水知道萧砚子只不过是赌气,于是笑了笑,“我与你父亲,当年也是他们中的一个。那时你父亲还能靠写字勉强糊口,我多靠他接济。过得贫苦,但日日与同年论道谈书,如今忆起,也是一段难忘的日子。”
萧砚子已经哽咽,攥着帕子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陆泊水把手伸出栏杆,拍了拍她的头,“你那游记,为师看了,写得极好,字也极好。”
“剑川有诸多趣事,我以后日日写,老师想看时都有新的可看。”
“走出去,执杖林野,快意余生。”语罢,陆泊水收回手,颤颤巍巍背过身,“走吧。”
许久,萧砚子抬起袖子擦了眼泪,跪下对着陆泊水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学生记住了。”
陆泊水没有回头,挥了挥手,声音也已经哽噎,轻轻说了一句:“去吧。”
萧砚子扶着栏杆站起来,“学生,走了。”
转头那一刻,萧砚子觉得自己喉头堵住了一块巨石,说不出话,也呼不出一丝气,贺衡拿过她手中的灯笼,走到她前面。
马车回到宫门口,萧砚子在车厢里静坐了一刻才掀开帘子,贺衡还在外面,方才跟随的其他士兵已经离开了。
萧砚子躬身行了个礼,“多谢。”
“在下帮得上忙的事,请娘子直说。”贺衡想出言安慰,可此时此刻,话语实在徒劳。
“确实还有事劳烦,不过无以为报,往后任意一事,只要我能做到,凭郎君差遣。”萧砚子思忖片刻,从发髻上拿下那支玉簪,“我想求郎君明日将此簪交给义宁坊韩侍郎府韩七郎韩叔夜,告诉他我一切平安,叫他保重。”
贺衡接过簪子,“定不辱命。”犹豫片刻,才道:“娘子若出宫受阻,可借你我定亲为由头一用,待时机成熟,我必放娘子自由。”
“贺校尉如此相助,为何?”
贺衡想了想,“张郎君在北境帮了我不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