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子磨墨磨得手酸,见磨碟里的墨汁还够用,就放慢了些速度。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昨夜那个小太监从外头小步跑进来, “陛下,陆祭酒刚去了永宁坊,给那些举子上了一堂课,现在正往宫门赶。”
“哦?讲了什么?”元恒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讲了一段太史公书,说是罗香寺内都挤满了赴考的举子,最后都送着陆祭酒到了坊门,一直到陆祭酒马车走远,他们才回去温书。”
元恒拿起杯盏,一饮而尽,“守言,拟得如何?”中书舍人谢守言,萧砚子听萧东亭提过,说此人可深交,不可浅言。
谢守言拿起绢纸给元恒看,“已经拟好,请陛下过目。”
元恒通览一遍,“叫连青进来,送过去吧。”
萧砚子手心出了不少汗,混了墨,掌中黑黢黢一片,见元恒准备往外走,她上前几步跪下来,“求陛下带上民女。”
元恒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谁,见她举止也未慌乱,低声道了一句:“跟着吧。”
走到紫宸殿,萧砚子算是知道为什么元恒喜欢在燕阁处理公务了,这里比燕阁那间书房宽敞不少,但地势低,即使殿内有四个炉子,也难抵寒意。
“陛下,登闻鼓响了。”方才那个小太监跑进来。
元恒看了一眼萧砚子,“去吧。”又看向另一边站着的人,“林诘,带她去城楼。”
萧砚子正要跪下谢恩,被元恒制止,“你义父是大晋的良臣。”
林诘就是那个小太监,快步带着萧砚子穿过宫道,走上城墙。城墙下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萧砚子站到城墙边上才看清敲鼓的并不是陆泊水,而是韩叔夜,半月不见,他消瘦了许多,薄衣站在风里,挥动着鼓棒。
她一时不知该庆幸下头那个人不是陆泊水还是该为韩叔夜担忧。
陆泊水就在人群之后,穿过人群,他走到韩叔夜身边,夺下他手中的鼓棒,拍了拍他的肩,
“日子还长,要沉得住气。”
韩叔夜挣扎着被两个士兵架到一旁,高声喊着陆泊水,陆泊水恍若未闻,抬手示意围观的百姓们安静下来。
“今日之事,虽是为寒门学子向圣上求个公道,却也关乎诸位,关乎我大晋之社稷,我大晋百姓之安康,故请诸位,听我陆泊水一言。”
陆泊水轻轻将官帽取下,放在地上,“科考之设,草泽望之起家,簪缨望之继世。明日开科,今日我的学生为我鸣鼓,只求圣上彻查举子被杀一案。”
是了,萧砚子不禁冷笑,泪珠一滴滴溢出眼眶,再如何错,也不是上头人的错,是被奸人蒙蔽、被坏人欺骗,才走到如今这步,就是想改变点什么,也只能假以他名。
萧砚子看着城楼下的百姓越聚越多,陆泊水话音一落,她急匆匆跑下城楼,缺被困在城门内,只能隔着缝隙看外头的场景。
陆泊水将官服脱下,叠好放在一旁,“老师!”萧砚子推着高大城门上的门闩,却怎么也推不起来。
“求圣上,重审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