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有没有觉得……”岑无月看着不远处的奚逐云,不解地问,“他看起来总是有点……痛苦?”
“哪怕再天资卓绝,短时间内净化如此巨量恶念,经历的痛苦也是你我难以想象的。”
桑青刚刚说完,岑无月就看见奚逐云的视线暂时从地底深处收了回来。
那视线习惯性地左右一扫,便定在岑无月身上,而后露出一点愕然与不赞成。
“你看,”桑青道,“他也反对你来。”
岑无月“啊”了一声,心想你刚还说他不值得信任怎么这么快就和他站一队了,结果嘴上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再找个观光业渊的理由,奚逐云的身影就已经到跟前了。
大概是顾忌身上的残留气息,他站在一个稍远的位置,蹙眉上下观察岑无月几眼,表情才稍稍松下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岑无月早就想好了借口。
她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面具递给奚逐云,道:“回礼。”
奚逐云稍稍怔忡后,接过面具翻到正面,又愣了一下:“……你不必回礼的。”
“不好看?”岑无月踮脚又确认一下确实长得有点凶狠的白蛇画像,看着奚逐云的眼睛认真强调,“我觉得很适合你的。”
奚逐云的耳朵尖尖似乎又红了,他抿住嘴唇,将面具收起:“……多谢。”
“要是你能高兴起来就好了。”岑无月满意道,“自从认识你,总觉得你好像一直不开心。嗯……你该不会平时自己一个人在晚上偷偷哭吧?”
奚逐云的眼睛缓缓地瞪大了。
他还没说话,桑青已经先一步开口:“岑无月。”
岑无月用两根手指交叉给自己比了个“闭嘴”的表情,不再为难奚逐云,而是转向桑青:“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一件事想和师姐说。”
桑青看了一眼还在刚在那句话里没回过神的奚逐云,对岑无月道:“去那边说。”
岑无月慢悠悠地跟在桑青背后,脑中转着数个念头。
二长老那根针虽是一种控制手段,但也无法面面俱到。
譬如它虽然可以控制岑无月不泄密,但也无法向二长老通报她的一言一行。
世上没有完美的陷阱。
倒是有很多会掉进不完美陷阱的人。
行至一处离其他弟子都有些距离、不至于被听清楚话的位置,桑青才停住脚步,转身问:“什么事?”
岑无月想了想,以比平时慢的速度开口道:“城主的灵契偃找到了吗?”
后颈只是传来警告似的刺痛。
这个问题安全。
桑青眼也不眨:“不该知道的事,不要多问。”
岑无月又道:“准备在仪式上用的那台偃甲……”
这次疼痛骤然加剧,岑无月几乎能听见自己脑袋里“嗡”地一声。
但早有准备的她仍旧面不改色地将这个问题说完了:“……在仪式开始之前,如果有时间,我能不能再最后和它说说话?”
她脑中的疼痛缓缓地退去了。
但就像是退潮后的海岸不会即刻干燥一样,一阵一阵扩散性的头疼仍旧在持续。
那么,这也是安全的问题。
桑青没有立刻回答。
“我有几十年没有见到小师兄了,”岑无月蔫头耷脑地垂首,又可怜巴巴抬眼,“这一次还要看和他一样的脸被扔到那种地方去……万一他真的遭遇不测,而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说不定会做噩梦、生心魔的。”
两人对视半晌,最后桑青率先移开视线,道:“我会请示城主。”
岑无月立刻笑开:“谢谢师姐!”
“城主未必会答应。”桑青面无表情地说。
岑无月不以为意:“师姐愿意帮我,城主也一定愿意帮我的啦。”
不过为了表示贿赂……啊不是,求人办事的诚意,岑无月还是在储物戒里掏了包东西出来递给桑青:“师姐,我请你——”她火速低下视线瞟一眼掏出来的东西,“——吃糖!”
桑青看一眼那些飘着山楂味的糖豆,手指都没动:“我不进食,你留着吧。”
岑无月飞快把其实还挺开胃的山楂糖扔回去,想再换点别的什么,结果摸了三次都是吃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岑无月,”桑青一向平静无波的声音里似乎都带上叹息的意味了,“你资质不差,只是缺修行的耐心。”
岑无月终于掏出了某个不是食物的东西,看都没怎么看,就硬是塞到了桑青手心里。
而对于桑青那几乎能算是恨铁不成钢的长辈式提点,岑无月只是笑道:“说不定我只是和其他人的修行方式不一样呢。”
桑青看着自己手中还不到掌宽的提线小木偶,淡淡道:“……花言巧语。”
不管如何,目的已经达成,岑无月再没多留,笑眯眯朝桑青挥挥手便运起灵力脚底抹油地离开了。
要对那台偃甲动手脚,早了不行——肯定会被辞青发现;晚了更不行——偃甲都没了还怎么下蛊。
怎么想都没有比仪式即将开始时更好的时机了。
岑无月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苦中作乐地给自己打气。
嗯,我的计划这么完美,长老们一定会很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