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这话还好,一听了徐若谷更加绷不住了,眼眶红的厉害,比起刚才更有了几分真情实感在。
“当年我与裴大人一同高中,也算有过几日同窗之情,这些年来我汲汲营营好不容易做到了大理寺卿,时常担心一不小心掉了脑袋……李大人就那么莫名其妙死了,我现在是真不想做这个正卿啊,裴大人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风伸手很客气的请的了出去,这些话来来回回听,少说也有几年了,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岁数大了就是絮叨。
陆绥珠站在一旁,看着被请出来的徐若谷面色很难看甩了下袖子,小声嘟哝了一句:“真是有辱斯文。”然后叹了口气,人径直离开了,完全忽略了角落里站着的女子。
“大人,这徐大人明知道裴府和太子殿下有姻亲,还来问您,这不为难人吗?”
“萧风,你的警觉性是越来越差了。”
还不等萧风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便见着一个陆绥珠步履款款地端着汤走进了书房,裴执玑正在处理公务,旁边堆积了厚厚的一沓公文,方才徐若谷走的时候带开了门,此刻是半掩的,许是有风进来了,他的手虚虚的握成拳头抵在唇角,轻咳了一声。
“裴大人,又见面了。”
见来人是陆绥珠,裴执玑不禁拧眉审视,面上有些疑惑之色:“陆琴师怎会在此?裴府似乎没有人邀请琴师上门。”
“裴大人见笑,是二公子带我来的。”
裴执玑看向萧风,隐隐想起那日他说二公子带回来个姑娘,此时再看向陆绥珠眼中多了一抹异色
“听闻裴大人近日身体不适,这梨汤最是能缓解咳疾,还望大人别嫌弃。”
过了许久也没有人应她的话,陆绥珠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心里如千万雨珠泻下,丝丝缠绕,生生绊住了她,进退两难。
正当然她等煎熬时,裴执玑终于直起了身,那颀长的身子却是径直越过了陆绥珠,微微抬手取了上边的一本书卷。
或许是刚刚咳伤了,他的嗓音有些低哑。
“几日前陆琴师口中所言皆是梁溪百姓,所求之事也为利己,如今就甘做人妾,如此转变到真让在下敬佩不已。”
陆绥珠咬了咬唇,秋竹说裴执玑冷漠,今日她便领教到了,她本该在裴执玑说完这句话转头就走,可脚步就好像被铅块糊住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还有事?”
裴执玑没什么搭理她的意思,出于礼貌问这一句,好方便送客。
万般纠结下,陆绥珠的心被左右拉扯,快要被碾碎,最终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裴大人,李太傅死在镂月阁,不去调查真凶,就这样草草结案了吗?”
“那是三法司的事,与我无关。”
“可是——”
裴怀玑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从未有人说李太傅死了吧?”他身量高出眼前女子许多很多,此刻这样居高临下,给人些睥睨审视之感。
长睫下的双眸极具压迫性,明明也没多说什么,可陆绥珠就是感受里面夹着锐利的冰,好像要把她看穿个彻底,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是我唐突了,这梨汤大人趁热喝吧,绥珠先告退了。”
梨汤?
裴执玑眼神落在了桌案那盅梨汤上,上面还撒了些海棠花瓣,能看出来汤的主人是用了几分心思的,纤长的手指在在公文上敲了一下,没有什么声音,却又好像无声的讥笑。
“怀慎心思单纯,不知世故,从不把人往坏处想,你既已入了裴府,收收心思,方能长久。”
看似文理不通的几句话,陆绥珠却全都听懂了,她的手指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被攥的有些青白。
这位裴大人如此难相与,取得他的信任尚且艰难,更遑论从他口中得到科举考题。
“多谢裴大人提点,绥珠先不打扰了。”
推门出来时房门又敞开了些,她本想就这样晾着,刚一抬脚就听到里面传来几声低咳,声音闷闷的,她心里虽乱但想着自己没必要跟一个病人计较,又扭头回去把门关紧了。
裴执玑的院子里种着竹子,本应是睢园绿竹,此刻却被风雪压着,精气神全无,瞧着有些可怜,陆绥珠拢了下衣衫,不知怎得感觉他这破院子格外冷。
等人走后,裴执玑随口吩咐萧风。“找人盯着她点。”
“大人是怀疑她是细作?”萧风的手比在脖子上,划了一下,眼神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坚定。
实在是忍无可忍,裴执玑拿着手里正在批阅的公文把他的手打了下来,面色十分不虞,此刻心中也是真的懊悔。
“就应该让索夜留下,换你去东南查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