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写的何止是他。
其实,也是在透过手札,和那枚石碑上的指印。作为旁观者,在看向他注定的命运,被埋没的故事。
黎颂望着他的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她轻张唇,又说不出口。
“宋前辈,如果我有个秘密,想瞒着你,又想告诉你。你会刨根到底,很想知道吗?”
她轻声问道。
宋逢年倚在床头,抬眸看她。
“什么秘密?不会是你和江时晚,傍晚时鬼祟着,在那不让我听的秘密?”
他轻摇头,失笑:“不会刨根问底,你放心。”
但黎颂指的秘密,并不是这个。
灯光柔和,暖黄着铺开,横亘在她和青年之间。屋中,难得安宁静谧。
宋逢年应当没读懂,她带着深意的目光。
他侧着脸。
还在同她闲聊,刚刚的话题,玩笑道:“不过,你知道稿子,该往哪里投稿吗?认得常见的几种报纸吗?”
她轻鼓了下脸颊,确实不太了解:“先写着再说,后面。我自然能找到办法,来保存这些稿子。”
阁楼的木板间,有一道夹层。
她打开后,放进了几张写完的纸。写到一半的,她先压在了枕头上。
“不用藏那么严实,我不会偷看的。”
他散漫着道。
黎颂指了指,天窗上蒙着的黑布:“防的当然不是你。”
“我怕拖你后腿,不想影响到你。”
他动动眉。
语气很散漫:“你看上去像是,连宁城的报社报亭,都找寻不到。应该还不至于,拖我后腿。”
她眼眸轻瞪他。
示意他,别瞧不起人:“我只是刚来,过段时间,自然能找到。”
宋逢年双腿交叠,在灯光里,眉眼望着她:“行了,不逗你了。”
他微微正色:“我书桌和柜子里,还剩许多报纸文刊。你都拿去看,还是少出门吧。外面的报亭,有时会很危险。”
闻言,她有些感兴趣。
“什么报纸文刊,你都留着吗?除了宁城当地的报纸,那种传说中的,申报、新民报这些,也会有吗?”
她还没当面见过这些。
宋逢年:“应该有,我去找找。”
旧时代的青年起身,走向旁边,在老旧的木柜里,翻着寻找。
他柜子里的物件,看上去挺杂。
期间,翻出了旧怀表,旧式收音机。一套破旧的军装,几本手札,甚至还有几串空的子弹壳,报纸在更底下。
黎颂见了,有些好奇:“你怎么有,这么多物件?都是你的吗?”
旧柜子积了灰,像是不经常打开。
被她询问,他身形像是顿了下。
他侧脸在灯光里,半明半昧。阴影落在,他鼻梁一侧,看不清具体神情:“这些物件,倒不是我的。”
“是我大哥的遗物。”他说。
黎颂顿觉失言,想起了他手札上的字迹:“啊,抱歉。”
宋逢年倒是平静:“没事。”
他像轻描淡写,浅提了句。她没追问,他便没再多言。
他抬手,将那些遗物,又齐整地放回了斑驳的木柜里。
转过身,笑容如常:“给,你要的旧报纸。”
他轻倚在木梯边,梯子顶端恰好,横亘在她的阁楼口。影子微微轻晃。
阁楼并不高,青年一伸手,恰好能把东西递给她:“不接吗?”
黎颂垂眸,望着他。
她轻嗯了声,接过那一叠旧报纸。
“这些日期,已经旧了。城里的报亭,早晨会有新报纸。想要什么,我日后帮你带。”
他语气如常。
黎颂乖乖地应了声。
“放心,我不会乱跑,给你添麻烦的。”
她拿起旧报纸,假装看得认真。
在缝隙间,去打量他。看到青年,躺回了他的床上,像是困了,他正轻阖着眼。眼睫有些长,覆下一小片阴影。
他在想什么?木柜里,亲人留下的遗物吗?
黎颂翻了会儿,手中的旧报纸。
见他睡了,拉灭了阁楼中的灯线。
屋中陷入漆黑,唯有清冷的月光,从小窗里,洒进来一层。
“宋逢年?”她轻声唤。
“你睡着了吗?其实我还是觉得,刚刚提到的那个秘密。终有一天,应该告诉你。”
青年没回答她。
他闭着眼,不知是真睡了,还是对此不感兴趣。
……
黎颂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窗外隐绰间,会传来各种动静。她轻翻个身,阁楼里的木板床,便会吱呀响。她惊醒过来。
模糊间,听到二楼,似乎有些动静声。
她竖起耳朵去听。
似乎是宋逢年,在穿外套。他坐起来的声音,指尖拈过扣子,轻起身,站起来的声音。
在漆黑中,听得较为清晰。
他这么晚,要突然出门吗?是要去哪里?
黎颂去望窗外,发现尚是一片,消沉化不开的夜色。将近子时,天色还远没有亮。
她听到他,打开柜子门,想在翻找着什么东西。又像怕吵醒她,他没开灯,发出的动静声,全程也很小。
她探头,借着月光想去打量。
一不小心,在黑暗中,手腕勾住了缠绕的灯线。
她吓了一跳,去抽手间,顺势不小心地,把关着的灯线,又拉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