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明媚,但许云深却觉得身体突然冷了下来。他看着陆月辰离开的背影,感到无端的担心,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善,而且从陆月辰面对他的紧张可以看出,那个男人对他不好......那个男人,是不是陆月辰的父亲?肯定对他不好!当时陆月辰在病房这么久,都没有看见过他的家人,只有他家的保姆阿姨......陆月辰你要好好的......
“你什么时候交到的这个朋友,他叫什么名字?”陆明朗沉声质问着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就这一个月,他叫许云深。”陆月辰不相信陆明朗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交的朋友,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因为陆明朗一直在叫人监视着他。现在对他的询问也只是服从性测试,看看他这个父亲在自己儿子面前的威严。
“许云深?许......云......深......”陆明朗口中嚼着这几个字,好像这是一个很废脑筋的东西,像终于在垃圾桶里翻到了想要找到的垃圾,陆明朗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这个朋友你不能交。”
“为什么不能?”这是陆月辰长大后第一次询问理由,他倔强转过头去,直直盯着父亲的眼睛,“我想知道理由。”
“没有理由。需要什么理由?陆月辰你现在长大了是吧,都敢问我要理由。老子告诉你,没有理由,就是不准!”
果然是来阻拦自己的......陆月辰用沉默表达抗议。
从小到大,父亲对他来说就是一道枷锁。要么平时根本不管他,就算是生病住院也不愿意露面,要么就突然出现,阻止他的想法和行为。就比如现在,他和陆明朗已经两个月没有见了,现在他一出现就阻止自己和许云深成为朋友。陆月辰原本已经麻木了,对于父亲的冷漠,对于父亲的压迫,陆月辰已经习惯了,从没有想过拒绝。
因为父亲说,如果不是因为生他,他的母亲就不会在后来产后抑郁自杀。
陆明朗说“你害死了我深爱的妻子,你就是一个罪人,所以你现在的任何事情都必须听我的,你要赎罪!”所以陆月辰不得不服从陆明朗的安排,所以陆月辰忍耐了16年。
“小辰,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他是真的单纯的想和你做朋友?你有什么能耐能够吸引到别人,这么坚持地要做你的朋友?都是在玩弄你的,就是为了看你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样!你自己也知道,从小到大有多少人成为了你的朋友?你不要再妄想了。”陆明朗见强硬政策没有用,又开始精神攻击,用惯用的手段与话术打压陆月辰。
陆月辰深深地低下了头,他其实也非常不可置信。从小到大,从有记忆开始,陆明朗就一直说“你没有任何优点”之类的话,让陆月辰陷入自责自卑的漩涡,不敢与别人成为亲密的朋友,用冷漠的外壳包裹自己的灵魂,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的不好......
或许许云深如此地热情执着,就是在玩弄他欺骗他,他也不愿意随意就揣测别人的意图,不愿怀疑许云深的真心,不愿意相信这一个月的相处都是假的。与其相信别人说的,不如相信自己感受到的。他相信许云深,他相信许云深。
“父亲......我知道,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想和他成为朋友,如果他是真的愿意的话。”陆月辰认真地看着陆明朗,大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你不知好歹!哼,那我要你冷落他三个周,如果他还在坚持,你就可以和他做朋友,不然你就像之前那样!”陆明朗从他的表情看出陆月辰这次的坚定,想到现在可能是青春期叛逆,缰绳太紧反而会伤了自己......就一个朋友而已,那就随他便!看他能不能把握,这个蠢货!
“真的吗!我接受!”陆月辰第一次得到父亲的允诺,虽然这不算是完全的同意......但是能让他达成目的就可以。他相信许云深。
“哼,你去吧。”陆明朗甩甩手,坐进了停在路边等候的豪车里,又留陆月辰一个人回家,甩出一排难闻的尾气。
【云:你怎么了?】
【云:你到家了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云:hello在吗】
【云:你答应明天晚上去玩了吗?】
【云:去吗?】
【云:你在忙什么吗?】
【??:不去了】
【云:你终于回我消息了,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云:不去是出什么事了吗?】
【云:好吧,好吧,不去也行,你可以和我聊天吗】
【云:陆月辰】
【云:陆月辰】
【云:陆月辰,你理理我】
“喂,冯舟,陆月辰没有答应。我也不来了。”许云深回到家,情绪低落。
“啊,不是吧,你都没有邀请到他啊......害,可能他家里有事吧,没事啊。他不来你来呗,我也可以陪你啊~深深~”冯舟腔调诡异,听得许云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吃饭了吗?】
【云:睡了】
......
【云:早安】
【云:我今天......】
......
【云:你一点都不想我嘛......】
七天就在许云深的自言自语下过去了,许云深很难过也很生气。之前没有问过陆月辰家的地址,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这几天他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哼,一会见到他不要和他打招呼了!
读书天的早上,许云深特意提前到校。他站在教室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心里堵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频繁看向门口的方向。
陆月辰是踩着铃声进来的。他依旧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睡醒的样子。许云深注意到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似乎没睡好。
“早啊,你还好吗。”许云深主动打招呼,早已抛弃自己刚刚立下的flag,轻易被打脸。
陆月辰看了他一眼,冷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怎么回事,怎么不理我了。”许云深嘟嘟囔囔的在自言自语,但是又不敢打扰看起来很缺觉的陆月辰,只能自己搅着手指,看着自己的书。
上课时,许云深发现陆月辰总是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喂,”许云深用笔轻轻戳了戳陆月辰的手背,“你真的没事吗?”
陆月辰回头,浅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疲惫:“没事。”
许云深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陆月辰已经转回去了。他叹了口气,决定放学后找机会和他聊聊。
放学后,许云深收拾好书包,正准备叫住陆月辰,却发现他已经快步走出了教室。许云深连忙追上去,却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
陆月辰站在楼梯拐角处,面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是昨天在校门口见到的那个人,陆月辰的父亲。
“过来,回家。”男人冷漠开口。
陆月辰又如昨天一般,没有看许云深一眼就离开了。
“月辰,现在怎么样了?爸爸没有骗你吧,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会真心对你的。你只需要听我的。”男人的声音冰冷,阴森森让人直打冷颤。
陆月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好,你过来干嘛?我都答应你了,我希望你最近不要出现在许云深面前,你就保持你之前的样子就好了,不用......过来看我。”不用这样装模作样。小的时候,陆月辰特别希望见到陆明朗,每次都期待着与陆明朗为数不多的见面,但是他慢慢发现,每次见面时陆明朗都在漠视他,要不就是偶尔喝醉之后,在家里摔东西,骂他打他。后来陆月辰就开始惧怕与陆明朗的见面。
陆明朗总是说他是一个灾星,害死了他自己的母亲,害得整个家支离破碎,没有人会爱他。所以他也怀疑所有给他的爱。
“好啊,记得你说的话。”男人得意冷笑,“也别忘了我告诉你的话。”说完男人就朝着街道另一边离开了,再次将陆月辰留在原地。
陆月辰听出了男人话里的威胁,男人却没有看到陆月辰紧握的拳头。
男人离开后,陆月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许云深慢慢走到十字路口,看到了愣在原地的陆月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你没事吧?”他轻声问。
陆月辰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被好奇替代,这个人当真是这么看重自己吗?无论自己怎样冷漠都不会放弃吗?国庆假期的时候连续不断的消息扰动着他的心思,但是答应父亲的三个周还剩两个周......再试试呢,这次会被放弃吗?许云深,你会坚定地选择我吗?
“你怎么在这里?”
“我......”许云深一时语塞,“我刚好路过......怎么,现在路过你也要说我吗。”
陆月辰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走。许云深连忙拉住他的手腕:“等等!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都不回我消息,都不理我......”
陆月辰的手腕很凉,许云深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剧烈跳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些,却发现陆月辰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放开。”陆月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迟疑的伪装的冷意。对不起,许云深,我不想这样的,对不起......
“你怎么了?陆月辰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你怎么了?”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我想帮你,我会帮你的。”
“......离我远一点就是帮我了,放开,我要回家了。”
许云深不得不松开手,看着陆月辰快步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他不知道陆月辰为什么突然冷脸对待自己,或许是他的父亲说了他的坏话?但他敢对天发誓,他对自己的恩人保证是真心实意的!呜呜呜。
接下来的几天,陆月辰似乎有意避开许云深。每次许云深想和他说话,他都会找借口避开。前后的落差感让许云深很难受,但是根本舍不得放手。
“诶,深哥,你最近和陆哥怎么回事啊?都没有看见你们一起诶......”
“......能有什么,陆月辰新鲜感过了,现在我进入考验期了,可得好好表现!”
“不是吧,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得怎么像谈恋爱似的,哈哈哈哈哈哈。”
“滚你的,不懂不怪你,越优秀的人越有怪癖,天才陆月辰有些小癖好是合理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佩服佩服!”大家发出善意的爆笑,许云深虽然也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
周五的体育课。
那天阳光很好,许云深和几个同学在打篮球。他运球过人,正准备投篮,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小心!”
许云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篮球朝自己飞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感觉到有人扑了过来。
“砰!”
许云深被扑倒在地,睁开眼,看到陆月辰扑倒在自己身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浅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你没事吧?”陆月辰的声音有些沙哑。
许云深摇摇头,突然注意到陆月辰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他的心跳突然加快,脸颊有些不自觉地发烫。
“我...我没事。”许云深结结巴巴地说。
陆月辰似乎也意识到了两人的姿势有些怪异,连忙起身。他伸出手,想拉许云深起来。
许云深握住他的手,久违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
“谢谢你,陆月辰。”许云深赶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陆月辰点点头,转身就要走。许云深连忙叫住他:“陆月辰!”
陆月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们……我们还算是朋友吧?”许云深紧紧握着衣角,眼神充满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陆月辰沉默了一会儿,“不算。”
话音刚落,说完这句话的人离开得飞快,像是身后有吃人血肉的怪物追上自己一样。
而听到这句话的人已经完全愣住了,原本热闹非凡的周围环境此刻变得异常嘈杂,同学们的打闹声、欢笑声此起彼伏,但对于许云深来说,这些声音都已化作刺耳的杂音,不断冲击着他脆弱的耳膜。
“喔…….这样啊……我就说嘛,朋友哪有这样的……哼!小气鬼!我会让你承认我这个朋友的……哼!不要!我要缠着你的!你怎么这么喜欢变卦啊,明明国庆之前还好好的!”许云深一个人念念有词。可恶,我不会放弃的!
“兄弟,兄弟,没事吧,对不住啊,刚刚不小心抛远了,放学我请你吃东西啊!”用球砸到人的同学跑了过来,真诚朝着许云深道歉。
看着许云深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个兄弟可是吓到了,连忙要扶着许云深。
“没事没事,兄弟我没事,不用担心,没关系的……”
许云深就看着远处不断变小的人影,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