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篮球场上陆月辰当许云深的对手,两人打得有来有回。
晚上复盘的时候,许云深假意抱怨陆月辰:“你今天好耍赖啊,一直贴着我,一点投球的机会都不给我是吧!你小子!”
陆月辰忍着笑意,“如何呢?看你打得不是挺开心的嘛。”
“哼,不跟你说了,多说无益好吧。”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认了,许少爷,原谅小的好不好。”
“好吧,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原谅你了!”许云深笑着说,手伸进了陆月辰的袖子里,挠他的胳膊。
晚自习下课铃响过二十分钟,许云深跑到实验楼蹲在拐角数蚂蚁。
陆月辰抱着竞赛题集出现时,他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猪头,三个写着“陆”字,四个写着“罗永文”。
“数学老师让我转告你,”陆月辰用鞋尖抹掉那个哭唧唧的班主任画像,“上周随堂测最后大题,整个年级只有你用了三种解法。”
许云深跳起来抢题集,茉莉香随着动作漫开:“那你该叫我什么?许神?许老师?许学霸?”
陆月辰但笑不语。
他们沿着消防梯爬到天台时,城市灯火刚刚亮起。许云深变魔术似的从书包掏出保温桶,三层格子里躺着樱花水信玄饼,晶莹剔透的团子里封着真正的八重樱。
“我妈非说这是道歉礼物。”他舀起颤巍巍的果子递到陆月辰嘴边,“其实是她新报的和果子培训班......”
陆月辰就着他的手咬下去,甜味在齿间蔓延的瞬间,许云深突然用沾了糖粉的指尖点在他鼻尖。晚风卷着槐花香掠过,星空下两个白点像偷吃奶油的猫。
“小时候我爸总带我去那儿。”许云深晃着腿指向远处霓虹,“他说不开心的时候,就把烦恼折成纸飞机扔下去。”
陆月辰摩挲着题集边缘,突然发现扉页夹着张泛黄拍立得。七岁的许云深缺了门牙,举着波板糖坐在旋转木马上,背后穿着休闲难掩贵气的男人正温柔地扶着他肩膀。
陆月辰摩挲着照片里小小的许云深。
“你母亲呢......”
“当时出差,没有来得及赶回来,就只有我们爷俩去玩了。”许云深把脑袋轻轻靠在他肩上。
陆月辰感觉颈侧泛起温热的气息,痒痒的忍不住动手,抬手时触到对方柔软的发旋。
“门牙怎么缺了......”不难听出陆月辰含笑的声音。
“哼,还笑我。出了点意外,小问题。而且七岁也是换牙期吧!很正常的!嗯......你身上有雪松的味道......那次去游乐场,本来还准备邀请一个朋友的,结果我离开了这里,就没有邀请到他......”
“这样说你还是感到遗憾吗?“陆月辰心里泛起一阵阵酸酸的波纹。
”没有呀,只是想到了这件事而已。“眼睛亮晶晶地笑看着陆月辰,这个角度仰视上去,感觉陆月辰特别高大,又可靠。
两人的鼻尖越凑越近,逐渐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热气。
远处传来保安巡逻的手电光,他下意识把许云深往阴影里揽了揽,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将人整个圈在怀里。
“你们是学生吗?怎么上来的?怎么还在这里搂搂抱抱的!哪个班的,我去告诉你们班主任!”严厉的声音传来。
“不好意思叔叔,是我心情不好,我朋友陪我来天台散散心,我们在锁门之前上来的,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锁门的声音。”陆月辰令人信服的声音适时响起。
注意到是两个男生,本来也没想深究的保安轻松放过了他们,从消防梯上来的而已,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事,他相信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是有分寸的,只叮嘱了一句下次不要这样了就带着他们离开了这里。
一路无话,仿佛刚刚的凑近只是两人共同的错觉,也有可能只是想帮对方吹吹脸上的灰尘而已。
到该分离的地方就分开回家,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想法。
他(他)看起来好像只是把我当普通朋友,那就普通朋友吧。
可是普通朋友会靠这么近吗?近吗?可能自己太敏感了,以己度人不好。
会有一点点喜欢吗?这也不好说,人总是会在臆想中夸大某件事情。
如果表白的话.....还是得确定些什么。
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孰是孰非,没人清楚。
陆月辰的父亲大概是真的信守承诺,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陆明朗向来反对陆月辰和别人关系过于亲密,更遑论是恋爱关系。如果真的再进一步,保不齐会发现什么。但是既然已经发展成现在这样了,那就彻底反抗一次,反正现在父亲已经答应了自己,会给自己自由的。
但是......
在父亲的洗脑下,陆月辰已经下意识觉得没有人会真的爱自己——自己的父亲都这样,还有谁会真心对待他呢?
陆月辰不敢,陆月辰害怕。
而在许云深这里就没有那么多考量,自己的父母开明,自己只要不危害社会,干什么都可以。可是他还并不确定陆月辰的想法。不能给他任何负担,任何压力,这不是许云深希望的,他希望陆月辰天天开心。
这也毕竟不是儿戏,印象中陆月辰的父亲也不怎么好说话,如果说开了,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那就等大学,等一个我愿意。
二模临近。
自动门叮咚作响,许云深踮脚去够货架顶层的柑橘汽水。宽松的卫衣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截瓷白的腰线。陆月辰刚要伸手,货架后突然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深哥!”徐嘉然抱着泡面蹿出来,“你也逃晚自习?”
许云深手一抖,汽水罐直直朝下坠落。陆月辰伸手去接的瞬间,许云深突然转身,冰凉的铝罐贴着他脸颊擦过,咚地砸进推车里的薯片袋。
“我们在做物理实践作业。”陆月辰面不改色地撒谎,把许云深卫衣帽子扣上。
“物理实践作业?”徐嘉然盯着推车里成双成对的牙刷杯和卡通毛巾,眼神逐渐变得诡异。
许云深抓起货架上的促销气球塞给他:“请你吃关东煮,别告诉文哥。”
等小同学欢天喜地跑开,许云深转身撞上陆月辰的胸膛。茉莉与雪松气息纠缠的刹那,他忽然发现对方购物篮里躺着管白色包装的润唇膏。
“你上辈子是茉莉精吗?”陆月辰突然发问。
“啊?怎么问这个?嗨,你还说我,你自己是不是偷偷用雪松香水!”许云深点点陆月辰的鼻子。
“没有。”陆月辰扭开红红的脸,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个季节用太黏了。”他抽出润唇膏晃了晃,“要我推荐......”
陆月辰突然握住他手腕,浅绿色眼眸在冷白灯光下如同冰层下的翡翠:“是买给你的。”
许云深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经扫码付款。夜风灌进领口时,他撕开包装涂了点膏体,突然笑倒在路灯下:“这是儿童防裂唇膏啊陆同学!”
陆月辰看着包装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卡通兔子,耳尖慢慢烧起来。许云深把茉莉味的膏体抹在他手背,哼着走调的歌往前走。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在第四个路口悄悄交叠。
那就让影子替我吻你吧。
在成年之前,我们只会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