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媛眉头一蹙,心里还纳罕着这孩子似乎并不像她外表看上去的稚气。
哪怕戚茗姒猜的一点也不错,付媛却依旧不愿意承认,仿佛是在与谁置气。
付媛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又再次试探道:“茗姒喜欢表兄?”
“喜欢。”
女孩清脆的回应就像是当头一棒,打得付媛有些措手不及。
经过昨日不算亲近的相处,付媛大约也知道戚茗姒的性格直率,却没想到她并不打算在自己面前隐瞒她的情感。
正常人应该避嫌的,不是吗?
昨日单老夫人问话,将压力都聚焦在付媛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却是戚茗姒替她解围,可见戚茗姒并非是一个不会看眼色的主儿。
于是困惑以一种极其迅猛的涨势在付媛心中生长,像是要将她的躯体劈成了两半。她还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字句却一个接一个地堵在了她的喉咙里,噎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茗姒说过,”可能是见付媛不再作声,戚茗姒便接着道,“长大了要嫁给表兄。”
付媛心头一颤,心里想了很多单阎的不好,像是不会哄人,像是公务繁忙无暇陪伴,像是总是一副阴郁模样让人摸不着他心中所想......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发觉自己好像说不出口。
明明从前她是最擅长数他的不是的。
如今她却只能笨拙地嗫嚅:“单阎他...也没有茗姒想的那么好。”
金枝早已替付媛梳好了云髻,簪上步摇后便识趣地告退。
主人家的事,她并不想多掺和。
也不能掺和。
戚茗姒伸手去探付媛搭在膝头上的手,紧紧握着,“嫂嫂别急,先听我说。”
“嫁给表兄,是十岁时茗姒的童言无忌,”她语速不紧不慢,付媛从她的眼里看不出一丝跳动。
她说的话大抵是可信的。
付媛看着戚茗姒眼底的镇定,余光瞥见铜镜里自己的一簇散乱的鬓边发,这才发觉自己狼狈。她扯扯嘴角,一时失笑,随即又转变成了大笑,像是对自己的一种讥讽。
“表兄的心里,从来只有嫂嫂,难道嫂嫂看不出来吗?”
不经意的一句打趣,却让付媛的心重新揪成了团。
十岁的茗姒尚且能看得出来,单阎的眼里只有她。从前是,现在也是。
可偏偏只有她看不出来。
好奇怪,像是脑海中有某部分记忆被谁偷走了似的。
付媛没敢在这阵悲伤里多作停留,猛地想起从中周旋的单老夫人。
戚茗姒的心不在单阎这,尚且不需要她多费心神,只是单老夫人呢?
看着付媛的嘴角变得僵硬,连带着笑意都苦涩了起来,戚茗姒又轻轻压了压她的手,“嫂嫂,茗姒这次来扬州,是姨娘去信让我来的。”
付媛抬眼打量着戚茗姒,明明她双颊下还带着孩童般稚嫩的脸颊肉,眼眸纯真而赤诚,却好像总能知道自己在担忧些什么。
她轻笑一声。
她是笑自己原来一直以来都这么好懂,单阎却还是学不会哄她。
在这段婚姻里,笨拙的又何止是她付媛一人呢。
付媛攥着戚茗姒那双稚嫩得能掐出水来的手,一扯嘴角,郑重地道了句谢。
她昨夜辗转反侧,借着月光窥视着枕边人。看着他熟睡的模样,似乎更是难眠。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今后这单府会多一个女主人,又或许单老夫人不甘让外甥女做妾,会将她赶出单府,又或者……
愈想她的心便愈发乱,只能埋头在单阎的怀里求一份安宁,如此才能勉强睡下。
她自知自己骄横,在单阎面前尤甚。若是非要将她与戚茗姒放到一同比较,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少胜算。
她的声名狼藉,处处皆传她是个为了攀高枝不顾身段的女子,在单老夫人面前本就算不上是个儿媳的人选。哪怕她那时还小,看不出单老夫人笑颜下藏着的幽怨,却也并不妨碍单老夫人对她生厌。
再说戚茗姒这样的机灵又讨喜的性子,若是成了漕司夫人,说不定还能替单阎在其他夫人面前周旋,单阎的仕途定会好走许多。
付媛越是埋头比较两人,便越觉着自己像是亏待了单阎,仿佛他受的那些不必要的挫折都是因为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似乎还是没办法割舍那份情意。她不知自己对单阎那份感情算不算得上是人们口中的“爱情”,她只知道,若是要她现在眼巴巴地看着他另娶妻妾,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付媛甚至想过,若是戚茗姒当真是喜欢单阎,她又该怎么做呢?